1905電影網(wǎng)專稿 18年前的今天,2003年11月15日,梅艷芳最后一次登上摯愛的舞臺。最后一首歌前,她換上好友劉培基定制的婚紗,唱著《夕陽之歌》,緩步登上階梯,將自己永遠地“嫁”給了音樂和舞臺。
隨著傳記電影《梅艷芳》公映,這位“百變天后”的動人往事也重回“熱搜”。
影片上映四天,各平臺口碑不俗,貓眼、淘票票均為9.2分,豆瓣評分也超過7分。對比之下,票房顯得不溫不火,未能突破5000萬大關。
《梅艷芳》在憑借精美的服化道、感人的情節(jié)、滿溢的情懷收獲好評的同時,也有觀眾和粉絲提出了質(zhì)疑:“影片拍得像百度百科式的流水賬。”“王丹妮沒演出梅艷芳的俠氣,劉俊謙與張國榮相差太大。”“所有感動都來自梅姐本人,而非電影。”“還不如看紀錄片或重映告別演唱會。”
選角爭議、故事取舍、票房平淡、消費名人,《梅艷芳》承受的質(zhì)疑也是所有幾乎人物傳記片都會面臨的問題。
連監(jiān)制江志強都坦言:我沒法讓所有人滿意,如果出于商業(yè)考慮,不會拍《梅艷芳》。
眾口難調(diào),華語傳記片難拍在哪兒?未來又在何處?
選角難
形似還是神似?
“我們追求的不是外表很像,而是希望從內(nèi)心演出來梅姐的感覺”接受1905電影網(wǎng)專訪時,王丹妮這樣總結(jié)自己的表演心得。
的確,論長相和身高,王丹妮都不是最接近梅艷芳的,但監(jiān)制江志強和導演梁樂民卻在五千人選中挑中了她,理由不僅是眉眼間的幾分相似,更因為“她做人的氣質(zhì),努力的精神很像梅艷芳。”
為了演出一代天后的“百變風姿”,王丹妮反復觀看了梅艷芳的各種影像資料,還經(jīng)歷了長時間的封閉訓練,包括表演、舞蹈、唱歌、形體等各個維度,連接受采訪時的嘴型和體態(tài)都一一還原。
但表演指導廖啟智最看重的不是外型,他反復對王丹妮說:“你要有很強的信念感,演出來的感覺才是有血有肉的,觀眾才會感受到那種真。”
與王丹妮相比,劉俊謙飾演的張國榮引發(fā)的爭議更大。劉俊謙是香港影壇近年來涌現(xiàn)的新星,但外型與張國榮相差較大。
對此,劉俊謙在接受采訪時只能解釋道:影片著重刻畫的是早期的哥哥,以及他與梅艷芳相識初期的兄妹情,與大眾熟悉的兩人后期的狀態(tài)有所不同。
“主演是傳記電影的靈魂”,此言不虛。
不僅是《梅艷芳》,每一部傳記電影都或多或少會面對選角爭議,尤其是知名人物,形似和神似怎樣平衡,演員如何滿足大眾和粉絲的期待,都是擺在創(chuàng)作者面前的挑戰(zhàn)。
在為《梅蘭芳》選角時,陳凱歌從上百人中選出黎明飾演梅蘭芳,定妝照還備受梅葆玖的認可。
但他在成片中的表演卻總是“差了口氣”,有影評人評價:一招一式都顯得有模有樣。然而獨缺了一絲神采,而這一絲神采恰恰就是致命的缺憾。
如果說,黎明是形似有余,神似不足,那張曼玉在《阮玲玉》中的表演則是用神似讓觀眾忘記了外型上的差異。
張曼玉試完妝后,工作人員的一句“不像”曾令她心灰意冷,但導演關錦鵬力挺她說:我只要你的神韻就好了。
最終,張曼玉演出了獨一無二的阮玲玉和她人言可畏的悲情一生,憑借此角攬獲無數(shù)最佳女主角桂冠。
曾有頒獎詞這樣寫道:“張曼玉演出《阮玲玉》,在外形上已超越,且突破本身障礙,足見其確實是努力用心的敬業(yè)演員。”
《革命者》中張頌文飾演的李大釗則稱得上形神兼?zhèn)洌@也是導演徐展雄的選角標準,“形似和神似缺一不可。”
團隊首先找到了歷史人物當年的照片與演員進行比對,又找來候選人進行試妝,才最終確定主演人選,“張頌文戴上假發(fā)套,貼好胡子,就宛如李大釗走下了書本,簡直太像了!”
除了外型,讓徐展雄印象最深的還是張頌文對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揣摩。張頌文這樣形容自己的表演狀態(tài):“我覺得不可以用表演技術(shù)去塑造李大釗,而是臨時把軀體借給了這個角色,我只試圖理解、走近他,可能只觸碰到了一點點。”
由此可見,對于傳記片的選角,形似只是第一步,在外型令觀眾信服的同時,如何抓住人物的神韻,詮釋出獨一無二的個性特點和人格魅力,才是傳記片的靈魂所在。
爭議多、成本高
傳記片賣座難?
“拍《梅艷芳》是為了完成心愿,不是一個商業(yè)行為,商業(yè)行為根本不應該拍。”熟諳商業(yè)邏輯的江志強深知花大價錢拍這樣一部傳記片的風險性。
雖然有不少口碑佳作涌現(xiàn),但華語傳記片整體市場表現(xiàn)平平,難出爆款也是不爭的事實。由表格不難看出,華語傳記片票房過億已屬佳績,其余大多在千萬、甚至百萬量級徘徊。
傳記片為何爭議大,賣座難?究其原因,一方面,傳記片故事難寫,用兩小時的體量濃縮知名人物的一生,如何取舍編排,成為創(chuàng)作的難點。
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獲獎者亞歷克斯·吉布尼這樣說:“如果當傳記電影艱難地按照時間順序,只是一個人的搖籃時期走向最終墳墓的過程,并試圖塞進很多‘大道理’的時候,它們就注定走上了危險的道路。”
在創(chuàng)作《梅艷芳》的劇本時,江志強與團隊采訪了搜集了海量的資料也走訪了大量故友,但在拍攝時,無法將梅艷芳的人生面面俱到,“真要講她的一輩子,100小時都講不完。”
最終,江志強和導演決定放棄對梅艷芳個人私生活獵奇向的展現(xiàn),而以她的奮斗精神和仗義大愛為核心組織素材。
即便如此,上映后,不少觀眾仍指出影片敘事像“流水賬”,部分重要人物表現(xiàn)不足等問題。這也幾乎成了傳記片的“通病”。
為了避免“流水賬”式的套路化敘事,《革命者》《黃金時代》等傳記片都進行了大膽創(chuàng)新。
《革命者》從李大釗就義前38小時的倒計時開始,采用多視角、多線索的非線性敘事模式,以不同人物視角,帶領觀眾回顧李大釗人生的關鍵節(jié)點。
《黃金時代》則選取了偽紀錄片式的拍攝手法,用蕭紅12位親友面對鏡頭的講述串起這位傳奇民國女作家的人生,有意打造一種間離效果。許鞍華也稱其為自己“最實驗”的一部電影。
兩部影片對傳統(tǒng)傳記片的“破題”都收獲了較好的口碑反饋,但也在無形中拉開了與普通觀眾的距離,《黃金時代》票房僅5128萬,《革命者》則停留在了1.36億。
另一方面,傳記片如何給名人“祛魅”,塑造一個有血有肉,真實可感的人物,也并非易事。
在這一點上,《守島人》有可借鑒之處。影片以“時代楷模”王繼才32年守護祖國邊陲小島的感人事跡為藍本,在人物塑造上沒有落入英模片“高大全”的窠臼,真實呈現(xiàn)了他在面對惡劣的自然條件、小家與大家的沖突時的艱難處境和心理掙扎,讓人物既有高度又有厚度。
談到傳記片的人物塑造,難免涉及到真實與虛構(gòu),寫實與藝術(shù)加工之間的平衡問題,也時常因此引發(fā)相關人士的“聲討”。
電影《孔子》中的相關情節(jié)和臺詞曾引發(fā)孔子后人的不滿,后者還曾提出嚴正聲明,表達抗議。李連杰版的《霍元甲》被霍氏后人詬病“杜撰情節(jié)”,“歪曲宗師形象”。
一般來說,原型人物生活的時空距當下越近,知名度越高,拍攝難度就越大。比如這一次的《梅艷芳》,除梅艷芳、張國榮外,大部分主要角色都采用了化名,連古天樂飾演的劉培基也僅以英文名字出現(xiàn)。
江志強坦言,這是希望給導演留出更多創(chuàng)作空間,也是為了讓觀眾在不認識這些人物的前提下,仍能感受電影表達的主題。
除此之外,傳記片的創(chuàng)作離不開人物所處的時代,如何在服裝、道具、場景上還原時代風貌,對幕后團隊和成本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電影《梅蘭芳》在北京懷柔的外景地復制了不少民國時期的建筑,還按原比例打造了一座前門城樓;
許鞍華拍《黃金時代》時,堅持多地轉(zhuǎn)場,實景拍攝,加上考究的服裝道具,劇組衣食住行,預估成本達到6000萬。
這一次的《梅艷芳》也不例外,影片重現(xiàn)了荔園歌廳、利舞臺等地標建筑和街市景觀,還原了梅艷芳近百套造型,還花費了大量時間和金錢,逐個確認片中出現(xiàn)的音樂和影像畫面的版權(quán),有些音樂一分鐘的價格就高達百萬。
“這是一部每一個音符都要錢的電影,只能任性這一回”連江志強都不由得這樣感嘆。
梅艷芳曾說,“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個舞臺,離開這個樂壇,離開這個娛樂圈,究竟真真正正有多少人會想起我,會記得梅艷芳這個人物呢?”
電影《梅艷芳》也許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這也是傳記片存在的部分價值。歷史上,華語影壇曾產(chǎn)出過蜚聲國際、備受好評的傳記片佳作,也讓我們有理由相信創(chuàng)作雖難,但下一部兼具藝術(shù)價值和商業(yè)價值的華語傳記片并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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