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狂飆》成為農(nóng)歷新年以來的最大爆款劇,不僅在央視8套播出時以斷層收視率拿到第一,網(wǎng)播時成為愛奇藝有史以來熱度值最高的劇集。
另據(jù)云合數(shù)據(jù)顯示,大結局前夕它的市場占有率已經(jīng)達到65.7%,第二名只有5.2%。換句話說,10個看劇的人里就有6.5個人在看《狂飆》。
熱度的狂飆,在于它前中半程尺度的狂飆,以及全程演技的狂飆。
只是劇情的后半段,確切地說,26集(全劇39集)之后,因為刪減的大量存在,導致它的熱度雖然繼續(xù)狂飆,質感卻未能繼續(xù)狂飆,成為半部好劇。
尺度的狂飆
2018年“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開展以后,“掃黑除惡”為主題的命題電視劇多了起來。譬如電視劇《掃黑風暴》《對決》,電影《掃黑·對決》《掃黑行動》。
但卻只有《狂飆》真正地成為全民熱劇。
《狂飆》何以狂飆?
首先是演技在狂飆。
乍一看,《狂飆》是那一類沒什么流量明星出演的劇集。但張譯、張頌文領銜的雙男主,以出神入化的演技,迅速將觀眾帶入劇情中。
劇情前半程,張頌文飾演的高啟程從一個勤懇老實的魚販走向人格的墮落,讓每個普通觀眾心有戚戚。
劇情中后段,張譯飾演的安欣從昔日積極熱情、敢拼敢闖,變成后來的一頭白發(fā)、一臉憔悴,他堅守正義所付出的慘痛代價,也讓所有觀眾心疼。
但僅僅有演技狂飆還是不夠的。比如《掃黑風暴》有實力派孫紅雷,《掃黑·決戰(zhàn)》里有張頌文也有姜武。實力演員是爆款劇的必備條件,卻不是充分條件。
《狂飆》熱度狂飆,歸根結底是它的尺度在狂飆,遠遠超出已經(jīng)播出的一眾掃黑劇。
前26集,它的尺度可以與《人民的名義》并駕齊驅。
一個是敘事視角,它呈現(xiàn)了黑惡勢力的發(fā)展壯大過程,刻畫了“好人”的墮落。
以前的掃黑劇,黑惡勢力一出場就是反派,至于他們怎么成反派的,要么付之闕如,要么輕描淡寫。
《狂飆》反其道而行之,它一開篇講述的就是黑惡勢力怎么來的。
2021年時無法無天的高啟強,2000年時也只是一個普通善良的小魚販。父母早逝,他辛苦地拉扯弟弟妹妹長大。假若不是社會環(huán)境的不公平,他大概率就會跟大多數(shù)普通人一樣平凡安穩(wěn)地過一生。
高啟強讓人聯(lián)想到《人民的名義》中的祁同偉,也讓人聯(lián)想到高分美劇《絕命毒師》中的老白。他不是臉譜化的反派,而能獲得觀眾的一絲同情;好人的墮落,也對不公平等社會問題實現(xiàn)了批判。
《狂飆》尺度的另一個狂飆,體現(xiàn)在它對一些敏感社會問題的不掩飾。
比如高啟強的墮落,劇中借助吳剛飾演的徐忠的畫外音指出,“為什么像高啟強這樣一個曾經(jīng)也是守法的公民,勤勤懇懇、沒日沒夜地工作,到后來會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是因為我們的社會當中,確實還存在著一些不公平的分配,導致基層的百姓覺得,如果不靠非法手段,是無法實現(xiàn)致富的”。
同時,它直指官商勾結的現(xiàn)象,披露黑惡勢力壯大背后存在的“保護傘”問題,涉及的官員行政級別并不低。
像趙立冬2000年是京海市政法委書記,此時的他已經(jīng)涉黑了;2021年時他成為京海市的市長、市委副書記,他仍然是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并且,趙立冬在省里還有一個更大靠山,就是省政法委的副書記何黎明。
《狂飆》尺度狂飆的第三個體現(xiàn),是好人的受苦受難,由此指出一些社會問題的根深蒂固。
這是很多觀眾追劇意難平的原因:劇中以安欣為代表的好人,不僅沒有好報,反而20年來吃盡苦頭。
安欣因為有兩位高官叔叔的保護,才能保住一條性命;但譚思言、陸寒等沒背景的好人,卻因為堅守正義而丟了性命。
某種程度上說,這才是《狂飆》尺度最大的地方:以好人的受苦受難,讓觀眾對制度進行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如果好人一直受苦,誰還愿意當好人?
觀眾一方面追劇追得很爽,另一方面又一直有一股郁積的情緒,迫切渴望好人能夠扳倒邪惡。
這構成強大的追劇動力,也讓《狂飆》的熱度居高不下。
未能狂飆到底
尺度的狂飆,是《狂飆》超越于其他掃黑劇的地方,也讓它一度獲得豆瓣9.1分的高分。
但26集之后,當劇情從2000年、2006年過渡到2021年時,劇情的重點放在省里派來的掃黑除惡指導組身上,觀眾也會明顯發(fā)現(xiàn)劇集“變”了:刪減的痕跡越來越多,口型對不上的地方變多了。
口型大量對不上,主要是三個地方:
一個是涉及到指導組的戲份,指導組的很多臺詞都改了。
一個是作為保護傘的趙立冬,他與秘書的很多臺詞也經(jīng)過刪改。
另外一個就是孟德海這一條線,戲份并不少,但臺詞就沒幾處是對得上口型的。
這些調整都是基于尺度的考量。
掃黑除惡指導組代表的光輝的正義力量,指導組不能有任何瑕疵存在,必須確保偉光正,臺詞就有可能調整。
趙立冬是貫穿始終的官場大反派,作惡多端,但如果把這個角色刻畫得太極端,擔心觀眾會“以偏概全”,所以他的一些臺詞也會修改。
孟德海大概率也有嚴重的違紀違法問題,但如果安欣身邊的人幾乎都黑化了,過于影響觀感,所以最后對孟德海這個人設進行調整:他的問題出在庇護女婿楊健上,而非其他更嚴重的問題。
孟德海這條線的大刪改,可能也導致孟鈺的一些戲份刪減了,同時帶來了一些bug,比如孟德海成為孟鈺父親時,按推算,他才15歲。
《狂飆》后半程臺詞嚴重刪改,不禁讓人想起《人民的名義》的姊妹篇《突圍》,臺詞也是改得面目全非,開篇幾集演員臺詞就沒幾句對上的。
但《狂飆》又比《突圍》稍微幸運一點?!犊耧j》是《人民的名義》與《突圍》的結合體。
前26集,有著《人民的名義》的大尺度,由此創(chuàng)造了高口碑、高熱度。
后13集,延續(xù)著前面的熱度,畢竟觀眾追劇都追到這份上,也不會輕易棄劇。但它的尺度一下子變成了《突圍》的水平。
無論是《人民的名義》還是《狂飆》前26集,都有力說明了:國產(chǎn)劇的創(chuàng)作氛圍只要稍微寬松一些,很多優(yōu)秀創(chuàng)作者就能充分釋放他們的主觀能動性,為觀眾帶來高質量的內(nèi)容。
但《狂飆》后13集的急轉直下,似乎又在提醒著:《狂飆》只是一個“意外”,它很難成為常態(tài);當審查的尺度稍微縮緊,它又會恢復到國產(chǎn)劇的老樣子。
希望國產(chǎn)劇始終能有一個穩(wěn)定的、常態(tài)化的寬松環(huán)境,讓國產(chǎn)劇的質量可以一路“狂飆”,而非半路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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