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專稿 采訪前,黃建新看到我們帶過去的《黑炮事件》藍光碟時,突然來了興致。
“他們好像給我快遞了一份,我都還沒時間去看,近期真的太忙了”,他翻看著藍光套裝,聊著背后的小故事,“他們竟然還把電影完整的臺本印了出來。你們快看,以前電影的片尾字幕就那么短,不像現在有那么長。像郭帆他們《流浪地球》劇組上千號人,最后光字幕,就得滾7、8分鐘。”
雖然黃導調侃著如今電影片尾越來越長的字幕,但事實上,在他看來,這就是電影工業(yè)化的一種象征。而追求電影工業(yè)化,正是他當下最癡迷的一件事。
在中國電影工業(yè)慢慢邁向“制片人中心制”的這幾年,黃建新真的非常忙。
我們總是能在不同電影的海報上,看到他的名字。但在大多時間里,他的名字前更多是掛著“監(jiān)制”的頭銜。就這個身份而言,他絕對是中國影壇最成功且最忙碌的監(jiān)制。但似乎大家已經都快忘記他曾是一名導演,甚至是第五代導演里的佼佼者。
短短九月,他就帶來了兩部的電影作品——擔任監(jiān)制的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以及監(jiān)制并導演的《決勝時刻》。
對話伊始,我們用“終于”兩字來強調了他這次擔任導演一職的難得。他自己也愣了愣,望向鏡頭外的工作人員,問到“有好久嗎?”,隨后又自答“上次好像是2011年的《建黨偉業(yè)》吧!8年了。”
《建黨偉業(yè)》拍攝現場
8年,對于電影創(chuàng)作者而言,算是一個漫長的時間。尤其比起其他第五代導演,他確實并不算是頻頻發(fā)力的導演。
對于黃建新,不少觀眾都和我們有一樣疑問,為什么這位曾經拍出過《黑炮事件》《錯位》這類先鋒作品的導演,卻突然在最好的時候,停下了創(chuàng)作的步伐呢?
當然,我們并沒有從一開始就把問題拋給他,反而順著采訪前的閑聊,將話題繼續(xù)下去,企圖能從中找到答案。
一
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中,管虎執(zhí)導的《前夜》篇于2019年3月24日開機,黃建新作為電影的總制片人,抽空參加了開機儀式;隔天,他和寧海強聯(lián)合導演的《決勝時刻》正式開機。
黃建新今年更忙、更累,他需要同時處理兩部這種重量級的電影。
值得慶幸,《我和我的祖國》從一開始就商定由七位導演們自己組織團隊,從而確保作品創(chuàng)作的獨立性。他只需在宏觀的角度上,做出一定把控,這樣就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了《決勝時刻》。最后,他更是花時間從俄羅斯找來了珍貴的素材,并修復了開國大典的彩色畫面,放進電影中。
總之,他為了兩部電影都能有更好的品質,依舊頻繁地奔波于兩個劇組,忙的時候甚至連著幾日,每天只能睡兩個小時。“今天在弄《決勝時刻》的首映,但其實我昨晚還在剪輯房弄《我和我的祖國》的后期。”
慶幸的是,如今兩部電影都順利上映,《我和我的祖國》在豆瓣上,開分更是拿下了8.2分的佳績——原以為他稍微可以休息一陣子了,但他卻告訴我們,后面的項目早就已經在等著了。
事實上,這次擔任《決勝時刻》的導演就是一場意外,“這個項目時間太短了,完全來不及拍。所以要集大家的力一起來,否則不一定拍完。”不止如此,其實對于很多電影項目而言,黃建新就如同定海神針一般。
因為電影《十月圍城》,他和導演陳可辛結緣。當時還連同于冬一起建立了“人人電影”,但是《十月圍城》之后,彼此因為理念不同,“人人電影”就沒有再運營下去。
即便如此,陳可辛依舊非常“依賴”黃建新,兩人以“我們制作”的名義,制作了《武俠》和《親愛的》。時至今日,兩人還是會找時間坐下來,聊一聊后續(xù)的各種電影項目。
二
事實上,在成立“人人電影”初期,黃建新就希望未來能在現有制度和人才的基礎上把電影拍好,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回報系統(tǒng)。 雖然這次短暫的經歷并不成功,但他當時已經逐漸探索出了一條產業(yè)合作之路。
如果要追溯他的監(jiān)制歷程,最早便是1994年。當時他還在西安電影制片廠工作,中國臺灣電影《飛天》的劇組找他擔任監(jiān)制,最后拍著拍著,劇組就沒錢了,他把自己的錢借給了劇組,連借條都沒打。
1998年,黃建新從西影調到了中國電影合作制片公司當藝術總監(jiān)。一年后,合拍公司將制片部門與中影集團合并成立了第四制片公司,他擔任管理者參與了《和你在一起》《大腕》等項目。“那時候監(jiān)制還是掛名的成分大,主要是做一些前期策劃,討論電影結構,不是海外那種影片CEO的性質。”
真正讓黃建新開始理解監(jiān)制的功能則是電影《殺死比爾2》。
“當時劇組是沖著上影廠去的,但最后是我們把他拉到了北京。我作為中方的監(jiān)制來協(xié)助拍攝中國的戲份,那部戲有一個監(jiān)制叫貝內特·沃爾士,我沒事老向他請教,他就給我講了一些經驗和方法。那時我才知道,監(jiān)制在美國的制片制度中,和中國完全不同,體系會更加復雜。”
《殺死比爾2》
在這一系列的經歷中,讓他在融資管理、商務管理方面積累了不少經驗。同時,讓他也明白作為監(jiān)制應該從劇本開始就參與進去,“所以后來我做監(jiān)制,幾乎都待在片場。”
黃建新和我們強調,如今通過《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動》《悟空傳》等影片的拍攝實踐,是希望更多中國電影人能一起努力推進建立中國電影的工業(yè)體系,只有這樣中國電影才能夠穩(wěn)定發(fā)展。在他看來,“爆款是需要研究的,但是爆款絕不能支撐整個電影工業(yè),它們都只能算作例外。”
如果沒有了龐大的電影工業(yè)支撐,實際很多影片很難去完成,“《我和我的祖國》里面就涉及了各行各業(yè)的資料索取。文牧野執(zhí)導的《護航》,如果沒有空軍支持、沒有電影工業(yè)的必備條件,也很難拍出女飛行員駕駛戰(zhàn)斗機帶領后續(xù)飛行梯隊接受檢閱的畫面。”
三
今年是黃建新入行40年整,剛畢業(yè)那會兒,中文系的他因為喜歡電影,被老師推薦進了西安電影制片廠。一開始,他的工作就是在文學室看劇本。有一天,一位導演看見他,覺得他這么年輕為什么要坐在這里,便拉著他去做場記了。
后來,他發(fā)現在劇組最有決定權的人是導演,便立下了當導演的志向。中途他還被西影廠送到北京電影學院83級導演進修班學習了一年半。
進修回來之后,他遇上了西影廠的“最好的時光”。當時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跟人聯(lián)合導演一部商業(yè)電影,另一個則是改編作家張賢亮的小說。黃建新著迷于張賢亮的新小說《浪漫的黑炮》,他便給作者寫信,傳達了自己對小說內容的癡迷,以及詢問了對方能都讓他隨意改編小說。
在獲得作者的許可之后,他便拿著劇本去找廠長吳天明。沒想到,吳導二話不說,就讓他自己去弄,甚至直接讓他獨立執(zhí)導。要知道,以前電影廠都有個老規(guī)矩,就是新導演的前三部作品都是要聯(lián)合執(zhí)導的。最后,《黑炮事件》誕生了。
后來,他緊接又拍出了《錯位》《輪回》在內的“先鋒三部曲”。與此同時,同為西影廠的張藝謀、陳凱歌等人的作品在國內外引發(fā)了轟動的效應。這時,黃建新并沒有繼續(xù)推出作品,而是以訪問學者的身份跑去了海外。
兩年后,等他回國發(fā)現,中國社會已經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電影市場也加速發(fā)展。但這個時候面臨了一個矛盾的處境,海外市場更希望看到《紅高粱》這類影片,而觀眾則更期待娛樂性較強的作品,這對于第五代導演們是一種沖擊。
在這種背景下,誕生了黃建新的都市三部曲:《站直啰,別趴下》、《背靠背,臉對臉》和《紅燈停,綠燈行》。
上世紀90年代可以說是他創(chuàng)作的高峰期,幾乎保持了一年一部的產出量。這種創(chuàng)作沖勁一直延續(xù)到了世紀之交的“心理三部曲”:《說出你的秘密》、《誰說我不在乎》和《求求你,表揚我》。
但是從此之后,他的創(chuàng)作欲就停止了。直到2008年,黃建新受時任中影集團董事長韓三平邀請,聯(lián)合執(zhí)導表現新中國成立過程的電影《建國大業(yè)》,此后便開啟了他的“建國三部曲”——《建國大業(yè)》、《建黨偉業(yè)》和《建軍大業(yè)》。這三部作品均是以商業(yè)電影思維拍的主流電影,為后續(xù)同類型的電影樹立的標桿。
其實對于黃建新而言,所謂的創(chuàng)作欲正是來自他自己的好奇心。
采訪臨近結束的時候,他半開玩笑地和我們說,“我是雙子座,好奇心比較強,對任何事物的興趣都沒有那么長久,一會兒就轉移了。現在也沒有表達欲望了,我以前想表達的時候,2年里能創(chuàng)作3部電影,但是沒有的時候,我可以連監(jiān)制都不做。”話是那么說,但他反復強調的,電影對他來說只是一種職業(yè),是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我只能做這個,其它的事情我也做不了。”
可能當下,我們都還是不知道如何去找到刺激黃建新表達欲,或許這個答案還是要從未來那些印有他名字的電影里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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