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南出生長大的徐克,15歲為了躲避戰(zhàn)亂,舉家搬到香港,三年后便到美國留學。
在美國留學的徐克是個不安定因素,他從不循規(guī)蹈矩,就像他學電影一樣,別人都去加州,他偏偏去德州。
小時候目睹過越南分裂的戰(zhàn)火,成年后又在美國參加“保釣”運動,對家國情懷有著一腔熱血。
他如每一個在海外的赤子一樣,渴望回國一展抱負,而時代的洪流確實將他裹挾到了香港。
70年代的香港是個神奇之地,尤其是電影方面,連世界級的霸主好萊塢都未能成功染指,直到香港電影式微之后才成功登陸。
那時的香港影壇是個流光溢彩的造星工廠,幾乎每隔十年都會有一批璀璨的多棲影視明星涌現(xiàn)出來。
這種層出不窮的局面,得益于香港歷史悠久、成熟穩(wěn)定的大眾娛樂文化,而以電影為主的香港娛樂界就像一座華美的金字塔。
塔尖上的人至今還有許多活躍在娛樂圈,貢獻著如當年一般的魅力,徐克便是其中之一。
1977年,回港后的徐克在TVB就職,從事導演和監(jiān)制等工作,按部就班的拍攝著當時香港流行的喜劇和動作片。
此時距離“香港新浪潮”還有兩年,可特立獨行的徐克一刻也閑不下來,再也不想被傳統(tǒng)的枷鎖束縛。
終在1979年以《蝶變》打開了屬于自己的天馬行空、行云流水的江湖,此后數(shù)十載,他的想象力從未枯竭。
這種變是香港電影的革新之下的進步,也是徐克所能承載的“叛逆”。
他敢于嘗試新的模式,打破早已成熟的循規(guī)蹈矩。
所以他的電影總有新奇的東西,那種不與世俗妥協(xié)的氣質(zhì)都深深地烙在他的每部電影中。
每一個熟知徐克武俠的港片迷都知道,徐克的武俠都在大開大合之間。
既是噴涌而出的愛恨情仇,浩然正氣的家國情懷,又是掙脫束縛的血肉之軀,滄海一笑的極致浪漫。
正是這種少了廟堂,多了個人的家國憂思,讓他的江湖都以小見大,藐視一切繁文縟節(jié)。
如姜文一般,在電影里快意恩仇,夾帶私貨,同樣也引入了三個視角,一是政治視角,即江湖;二是價值觀;三是文藝手法的特征。
如《倩女幽魂》中的漠然世道;《梁?!分械脑闫晌幕?;《青蛇》中的烏合之眾;《黃飛鴻》中的麻木不仁。
幾乎每一部他傾注全力的作品都會貫穿一個針砭時事的主題,并以電影去結(jié)構(gòu)社會、重塑飄逸、靈動的江湖秩序。
他的每一次剖析都伴隨著爭議,或多或少都與他一意孤行、霸道孤僻的行事作風有關(guān)。
別人認為的好,在他這里都不入眼;他堅持的對,所有人必須執(zhí)行,可事實是,每次市場都證明他沒有錯。
拍《英雄本色》時,沒人看好槍戰(zhàn)片。
尤其是演員陣容竟然是票房毒藥周潤發(fā)、過氣演員狄龍,就連導演都是已經(jīng)四年無戲可拍的吳宇森。
但徐克不顧這些非議,全然投身監(jiān)制《英雄本色》。
也許是苦盡甘來,也許是天意使然,《英雄本色》上映后成為當年的票房冠軍,幾個人迎來了自己的柳暗花明。
電影將東方武俠特有的浪漫詩意與現(xiàn)代動作片完美融合在一起,每一幀畫面都將美感最大化,每一顆子彈都如同芭蕾般優(yōu)雅。
經(jīng)典的大風衣、嘴叼火柴、美鈔點煙,無一不是父輩們熱血年少時競相模仿的動作,并以簡對繁的沖擊,為處于巨變的香港,帶來了一個英雄——小馬哥。
拍《倩女幽魂》時,所有人都在嘲笑女鬼片怎么可能有市場。
可徐克似乎如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在這部電影中徹底釋放了自己,讓古典的厚重老舊變得寫意飄渺。
《聊齋志異》中聶小倩與寧采臣的故事借助徐克錙銖必較的執(zhí)拗,在當時那個特效基本都靠簡陋的服化道完成的年代,為我們奉上了一道絕美的視覺盛宴。
王祖賢飾演的女鬼聶小倩,一顰一笑似仙子,本來是妖獸鬼怪縱橫的世界,反倒成了許多人心頭的意難平。
在武打設計中,有別于以往的拳拳到肉,改變觀眾對套路的固有認識,強調(diào)飛檐走壁、法術(shù)詭技的美感。
此前有誰想過蒲松齡的文字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在銀幕前活起來。
拍《黃飛鴻》時,與武指劉家良產(chǎn)生矛盾。
徐克講究黃飛鴻在動作上寫意,可洪拳嫡系傳人的劉家良認為讓黃飛鴻打北派的功夫,豈不是讓十萬洪家拳子弟笑掉大牙。
爭執(zhí)到不可開交時,徐克炒了劉家良,選用袁和平,這才有了影史最經(jīng)典的動作之一,佛山無影腳。
他還賦予了黃飛鴻搞怪,孩子氣的一面,有別于宗師模樣的臉譜化形象,這一改,讓黃飛鴻變得可愛,不再有畏懼。
拍《笑傲江湖》時,與胡金銓有了隔閡。
剛開始拍這部電影時,徐克極力邀請胡金銓執(zhí)導,而他作為監(jiān)制的身份的參與,不隨意指使。
但兩人最終因理念不合分道揚鑣,胡金銓堅持把《笑傲江湖》拍成浪漫古風武俠,可徐克要求風格凌厲、借古喻今。
當時的團隊大都是徐克的人,胡金銓即使找來了徒弟許鞍華仍舊掰不過徐克,只有黯然離場。
后來徐克與程小東等人補拍,把胡金銓拍攝的鏡頭只保留了部分,但風格雜糅的《笑傲江湖》非但沒有敗北反而“滔滔兩岸潮”。
拍《東方不敗》時,惹怒金庸,不再給徐克版權(quán)。
華語導演里能把女性角色拍的如此絕美,恐怕除了徐克再無第二人,在《東方不敗》里,他又把林青霞拍出了英氣。
林青霞出道以來就以清純可人的形象示人,但在《東方不敗》里徐克讓他女扮男裝。
這一與原著反差極大的轉(zhuǎn)變,再加上美化反派的舉動,令金庸極其震怒,親自致電徐克,可他卻不為所動。
最后的結(jié)果,自然是一拍兩散,徐克以顛覆認知的新武俠再次贏得了口碑和票房。
拍《刀》是他為自己圓夢。
徐克從美國念書時就喜歡紀錄片的寫實風格,一直希望有個機會能夠?qū)崿F(xiàn)自己的夢想,可在香港多年都未等到,直至《刀》的出現(xiàn)。
《刀》從開始到結(jié)束都是一股沉悶壓抑的氣息,看似男人戲卻用女性的視角和口吻來闡述,使得這個江湖顯得可貴、可愛、可薄、可憐。
《刀》中的江湖是快意恩仇,徐克用快速剪輯展現(xiàn)凌厲的刀法,他的鏡頭下真正的江湖應是不為名不為利,只為生存。
但新世紀后,他的骨子里的倔似乎有些不靈。
拍故裝奇幻動作片《蜀山傳》,成本近一億港元,票房卻不如預期;拍《七劍下天山》,風格變?yōu)閭b客寫實紀錄風,口碑票房皆失。
大刀闊斧的創(chuàng)作出23部狄仁杰系列,八年時間只拍了三部即《狄仁杰之通天帝國》、《狄仁杰之神都龍王》、《狄仁杰之四大天王》。
這三部電影的評分皆在及格線附近,且票房都不盡如人意,下一部至今杳無音訊,而他的拍片計劃光2020年就有五部。
已到古稀之年的徐克,是否會隨著香港電影逐漸失去話語權(quán),尚未可知。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即徐克精神仍在,香港電影也沒有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重換光彩。
它是華語電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與臺灣電影、內(nèi)地電影共同構(gòu)成了文藝、專業(yè)、商業(yè)的爭鳴盛世。
假如國際上只有張藝謀、姜文們,無侯孝賢、楊德昌以及徐克、王家衛(wèi)們,那華語電影將是何等的寂寞。
一旦寂寞,離衰落也就只剩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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