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直在追《二十不惑》。
這個關于四個20歲出頭、臨近大學畢業(yè)的女孩的故事，似乎是為夏天量身定制的一樣。
畢竟，承載著高考、畢業(yè)季等等大事件的六七月，總是和青春、成長相關，總是散發(fā)著熱氣騰騰的生命力。
這部劇開播后，在網(wǎng)上取得了不錯的反響。
豆瓣短評里出現(xiàn)的最多的字眼，是真實，親切：
大四，是人生的分水嶺?！抖换蟆烦尸F(xiàn)的就是在分岔的人生道路面前，選擇時的踟躕或果敢。
相比以往青春劇中忙著戀愛的畢業(yè)生們，這部劇里的主角們，操心的更多是人生大事：
未來將何去何從，實習留任大公司，還是考研戰(zhàn)場上拼殺一番，又或者是循著夢想創(chuàng)業(yè)闖蕩。
不難從劇中捕捉到似曾相識的青春片段，更值得慶幸的是，國產(chǎn)青春劇，終于擺脫了標簽化的懸浮人設和口號式地灑雞血。
而真實，就是對我們曾經(jīng)或者正在經(jīng)歷的青春，最好的饋贈了。
這里的真實，是情節(jié)夾縫處的細節(jié)。
流溢著煙火氣的宿舍，拉著簾子的床鋪，嘈雜的樓道；
書堆得如同壁壘一樣的考研自習室課桌；
烤肉飯、臭豆腐、螺螄粉這些食物，也勾起了屬于嗅覺的回憶。
不過這些，只是淺層的真實，是對生活表象的還原和羅列。
而深層的真實，是滲透到現(xiàn)實肌理與骨骼的觀察和抓取，是對剛剛步入20代的年輕人們精神面貌和觀念心態(tài)的揭露。
追看《二十不惑》，最驚訝于它對青年一代世界觀的坦誠態(tài)度。
比如第一集，對金錢的探討，感受一下這赤裸裸的標題：
第三集里對顏值的思考：
后面的故事，又拋出了關于努力的困惑：
表面上是嘻嘻哈哈、柔軟輕甜的喜劇，但青春糖衣包裹著的，是切入生活真相的深刻。
劇中最真實的，就是對努力這件事的探討。
第十集，姜小果搞砸了公司一個大項目，原本十拿九穩(wěn)的客戶轉(zhuǎn)投其他公司。
項目流產(chǎn)，實習工作不保，姜小果使出了努力大法。
圍追堵截，憑著一腔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熱血和勇氣，拼盡一切為她所在的風投公司贏得客戶“再考慮一下”的機會。
旁人唱衰她：
就憑那點努力，別天真了。
她自信滿滿：
努力是奇跡的別名。
最后真的力挽狂瀾、扭轉(zhuǎn)乾坤、創(chuàng)造奇跡了嗎？
具體情節(jié)，這里不多劇透，只給到一個簡單概括的結果——沒有。
很殘酷，也很真實。
小果這一役，揭開了一則黑暗的生活真相：
并不是所有努力，都會換來好結果。
日本作家三浦紫苑寫過：認為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其實是一種傲慢。
而《二十不惑》這一集的標題，就叫做“自以為是的我們”。
自以為靠努力，就能挽回失敗，這只不過是天真的一廂情愿。
這種殘酷的論調(diào)，很少在國產(chǎn)青春劇中看到。
想想12年前的《奮斗》，也是風靡一時的現(xiàn)象級青春劇，同樣關于青年人初入社會時的迷茫與選擇，卻遵循著一個不同的內(nèi)在邏輯：
如同它的劇名，人生要努力、奮斗。
每個時代的青春劇，都反映著那個時代的價值觀念。
《奮斗》一定程度上代表了80后，乃至90年代初出生的一代人的生存信條。
劇中有一段情節(jié)，陸濤問夏琳，“如果我一輩子窮困，你還會愛我嗎?”
對方回答，“如果你一輩子努力，即使窮困我也還愛你?！?/p>
是的，努力就夠了。
雖然這部劇也揭露了一些關于階層差異等現(xiàn)實問題，但故事所秉持的始終是，成功要靠努力和奮斗才能實現(xiàn)。
即使是陸濤這樣玩世不恭的社會異類，在父輩那里得到生存的優(yōu)勢，仍然不會對現(xiàn)實妥協(xié)，而選擇為了自己的理想目標奮斗。
身為前浪的陸濤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是“成功等于99%的汗水加1%的天賦”，這一代人站在人生分岔口前，和劇中的角色一樣，抱著大施拳腳的野心，做著實現(xiàn)財富自由的夢，秉持著靠自己的雙手打拼出自己一方天地的豪情，離開溫暖舒適的象牙塔，勇敢地與外部世界交鋒、碰撞。
《奮斗》中畢業(yè)典禮名場面，畢業(yè)生們的宣言
12年后的今天，世界迎來了比想象中更快、更劇烈的變化。新一代的年輕人，面臨著嶄新的物質(zhì)與精神環(huán)境，面臨著更多不確定與不穩(wěn)定，而內(nèi)心滋長出的，也是和前輩們截然不同的焦慮。
我曾經(jīng)在知乎上看到過這么一個問題：
00后在憂慮什么？
前排很多來自00后的回答，他們正在或即將邁入自己的20歲。
通過這些回答，可以多多少少地了解到他們的焦慮：
“拼命地考試，上了大學，卻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
“互聯(lián)網(wǎng)帶來誘惑和選擇，卻不曾指出清晰的方向”
“看到自己努力的結果，甚至比不上別人的起跑線”
無力、無奈、無望。人間不值得。
一位叫做曹小靈的知友總結道：
“很多90后看到的新態(tài)變成了00后的常態(tài)，很多90后享受的福祉變成了00后的奢望?！?/strong>
拿努力這件事來說，在如今年輕人心中，努力不再是人生的通關秘籍。
通往結果的過程中，有更多無法左右的因素。甚至，有的時候，結果在一開始就寫好了。
所以，兩代年輕人需要解決的問題也不盡相同。
如果說前浪們面臨的是，怎樣努力才能獲得成功。
那么后浪面臨的則是，既然努力也不一定能成功，還要努力么？
豐滿的理想與骨感的現(xiàn)實之間，難以調(diào)和與彌補的摩擦與落差，讓新一代的年輕人紛紛選擇了“逃避可恥卻有用”的生存哲學。
相比商界大佬們鼓吹的狼性和996，佛系與廢柴或許更得年輕人的心。
這也是喪文化，在最近幾年如此流行的原因吧。
不能否認，喪已經(jīng)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情緒。英美和日韓，也早早將這種處世態(tài)度，放進了越來越多的青春題材的作品中。之前《去他X的世界》能在國內(nèi)大爆，也是因為它或多或少戳中了年輕人的痛處吧。
但，國產(chǎn)青春劇里，卻很少能見到這不加粉飾的“喪”。
《二十不惑》倒是坦誠，也將年輕人中這不夠光明、不夠美好的一面囊括在它的真實中。
李庚希飾演的石頭，就是一條24小時足不出戶，吃喝玩樂都能在床鋪上解決的咸魚。
別人的大四忙著考研、找工作，她的大四，整天沉迷游戲，一頭扎進二次元的小世界。
別人的大四都揣著人生該怎么走的困惑與危機，她的大四卻是“超然”的佛。
問她未來的打算，回答不知道、不著急、不擔心。
好不容易參加一次招聘會，逛了一圈就走了。
給出的解釋是：
最后，在媽媽的高壓政策下，石頭被迫考研。
然而備戰(zhàn)的過程，還是保持了三天打漁，兩天曬網(wǎng)的節(jié)奏。
石頭的迷茫，姜小果的無力，每個角色面對人生階段變化和困境時的狀態(tài)，拼湊成這一代人的焦慮圖譜。
拋出生活真相之后，故事的重心回到那個問題：
如果努力不能帶來成功，還要努力么？
《二十不惑》的回答是，要。
畢竟，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無法成功。
姜小果的失敗背后，還有另外一個結局：
整部劇中，姜小果是最能喚起共鳴的角色。
她是大多數(shù)普通人的縮影，相貌平平，家境普通，學歷一般，從小地方到大城市，靠后天的努力完成完成階層的躍遷。
對，還是努力。平凡如姜小果，能依賴的只有努力。
努力獲得更多工作經(jīng)驗，努力爭取實習機會，努力得到大公司的一席之地，努力在大城市里扎根。
即便是這次經(jīng)歷讓她認識現(xiàn)實的殘酷真相，理解生存的黑暗法則，我相信姜小果在未來，還是會繼續(xù)努力。
當然，努力不是蠻力。它可以更變通，更圓融。
其實，喪的外殼下，燃才是《二十不惑》的底色。
每一個邁入20代的年輕主角，都是喪與燃的矛盾綜合體。
哪一個能逃過復雜、血淋淋的世界的蹂躪與圍剿，哪一個又不是在失望與沮喪之后擦干眼淚，拍拍塵土，繼續(xù)上路？
看清生活的本質(zhì)，仍然熱愛生活，并愿為之奮斗。
這是姜小果，是劇中每位主角的可貴。
這，或許也是《二十不惑》對每一位終將直面艱難生活的后浪們最美好、最坦誠的祝福與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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