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蔡小馬
為慶祝《獵魔人》系列游戲的十周年，波蘭游戲網(wǎng)站ARHN.eu發(fā)布了一部制作精良，時長近兩小時的紀(jì)錄片《白狼：數(shù)字獵魔人的歷史》。
從最早嘗試改編游戲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Metropolis，到功成名就打造三部曲傳奇的CD Projekt RED，他們在此記錄了《獵魔人》小說改編游戲中眾所周知的財富與鮮為人知的遺產(chǎn)。
將《獵魔人》改編為游戲的念頭始于波蘭游戲產(chǎn)業(yè)先驅(qū)之一，成立于1992年的Metropolis。
這家工作室在1997年僅有15人規(guī)模，卻立志要挑戰(zhàn)極限，基于《獵魔人》開發(fā)一款3D動作冒險解謎游戲。他們通過寫信向原作者Andrzej Sapkowski申請授權(quán)，甚至提出正式英文譯名“Witcher”的建議并獲得了許可。
然而游戲在開發(fā)初期就胎死腹中，工作室表示“如今的硬件帶不動龐大的野心”，但后來卻被證實，只是所有人都主動選擇了放棄，去開發(fā)另一個看起來比較容易掙錢的項目了而已。
5年后CDPR接手《獵魔人》時，Metropolis表現(xiàn)出了甩出爛攤子時的欣喜若狂，然而誰也沒想到，《獵魔人》在短短幾年內(nèi)成為了風(fēng)靡全球的狂熱產(chǎn)品。
這種好事多磨大器晚成的風(fēng)格，卻意外的和《獵魔人》原作的走紅方式保持了一致。
1986年，《獵魔人》的作者安杰伊·薩普科夫斯基還是一名推銷員，波蘭衰敗的經(jīng)濟讓他的始終在饑餓中徘徊。
生活困苦，他只能在寫作中尋求安慰。經(jīng)歷了多次退稿后，他終于在一本二流雜志舉辦的小說比賽中拿到了第三名。
這篇叫做《Wied?min》的處女作，是一個成人化的暗黑童話。
在這篇小說里，白雪公主在黑日當(dāng)天出生，在巫師預(yù)言中，她將會毀滅世界。于是巫師派了一名獵人，將她帶去森林深處殺死。
可那個獵人卻強暴了她，從此她便為了生存下去無惡不作。
她集結(jié)起七個小矮人，變成了禍害一方的妖魔。
白狼杰洛特，這個日后流傳在無數(shù)人口中的傳奇獵魔人，便是為了討伐這個“公主”而出場。
小說在初期并未獲得太大的成功，一個不知名的獎項對作者生活的改善微乎其微，更不要提在世界掀起浪潮。
但這個故事本身的價值不可忽視。
《獵魔人》的故事選擇了一個動蕩的年代，族群戰(zhàn)爭、宗教沖突、政治壓迫、反動革命等此起彼伏，混亂的就像女巫的坩堝。而主角杰洛特看似是一個專業(yè)的獵魔人，但其實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反英雄主角。他就像是加入坩堝里的那塊關(guān)鍵材料，任由魔藥滾煮，反應(yīng)出燦爛花火。
故事的主線集中在杰洛特個人的命運上，他不是爽文里的龍傲天，他被所有人厭惡著，遭受著所有人的恐懼和白眼，獵殺著常人無法對抗的魔物，沒有感情，也沒有未來，艱難的在這個世界生存，渴望死在怪物的利爪下，或者酒館外的臭水溝。
他被卷入了許多離奇的事件，在各種殘酷的情況下做出自己的選擇。
他不是每一次都能選擇對的，因為這些選擇，他犯過錯誤，受過磨難，不斷的得到和失去他的真愛、良知、理想和人性。
獵魔人享受著被拋棄的命運，被當(dāng)做怪物和工具人，沉默寡言，不近人情，堅持著自己認(rèn)為對的堅持，而陪伴他的只有兩把劍、一副牌和一匹叫蘿卜的馬。
《獵魔人》這個IP從90年代才開始在西方漸漸流行，直到2007年才被翻譯成英語，進入到英國和美國。
它像是一顆孱弱的豆芽，這個一開始并不打算有續(xù)集的短篇故事，慢慢的拓展成了三個短篇小說集和五部長篇小說。
2001 年，根據(jù)獵魔人系列改編的電影《The Hexer》在波蘭上映，雖然請了波蘭出名的演員，也投入了巨大的資金，這部電影還是飽受差評。
愚蠢的情節(jié)、低劣的特效和糟糕的對話，導(dǎo)致罵聲一片，該片 IMDB 評分僅為 3.6 分，作者本人在多次采訪中也表達(dá)了對電影版的不滿。
2002 年，完整的 13 集電視劇版《The Hexer》播出，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電影版原來是根據(jù)電視劇版剪輯而成。與電影版相比，電視劇情節(jié)比較完整，但因為與原著差別較大，以及飽受罵名的電影版，電視劇版也很快被人們遺忘（IMDB 評分 5.6 分）。
這也間接導(dǎo)致了薩普科夫斯基老爺子對于小說改編的排斥，之后的影視或者游戲改編，老爺子都是一次性結(jié)清費用，并且拒絕發(fā)表評論，他甚至覺得，沒人能改好他的獵魔人系列。
2003年，CDPR登門拜訪，向他提出買下版權(quán)制作電子游戲的時候，老爺子也是不怎么情愿的，因為他一直一來都對游戲不怎么感冒。
“不過他們帶來了一大筆錢，對于改編作品來說，我只要錢，就那么簡單?！?/p>
薩普科夫斯基在后來的采訪中說，“我同意他們使用我的角色，以及《獵魔人》小說的世界觀寫一個新故事，他們想創(chuàng)作全新的故事，我求之不得?！?/p>
2007年，《獵魔人》第一部游戲面世，一年時間賣出了100萬套，這款游戲在全球最終共賣出了230萬套，讓CDPR有了充裕的資本去進行續(xù)作的開發(fā)。
傳奇，由此開始。
2011年5月，美國總統(tǒng)的奧巴馬訪問波蘭，返程時，波蘭總理贈與了他一份特別的禮物——《巫師2》典藏版。
這是第一次有一款電子游戲獲此殊榮，被當(dāng)作國禮送給其他國家的元首。
2015年，《巫師3》發(fā)售前夕。波蘭總理“鐵娘子”埃娃·科帕奇訪問了CDPR公司。
一國首腦親自為一款游戲造勢打廣告，這份待遇在游戲界中絕無僅有。
《巫師3》也沒有讓波蘭和它的人民失望。
迄今為止，《巫師3》不但在全球狂售三千萬份，更是在當(dāng)年一舉拿下了300多個獎項。其中更有游戲界奧斯卡之稱的“TGA大獎”的“年度最佳游戲”和“年度最佳發(fā)開發(fā)商”這兩個重磅獎項。
3000萬玩家們對于改編影視劇的呼聲也越來越高。
巧的是，2019年，橫跨八年的美劇《權(quán)力的游戲》落下帷幕，最后一季失控的節(jié)奏，詭異的情節(jié)走向讓所有人痛罵不已。
HBO在這場滑鐵盧徹底失去了他們在過去七系里積攢下的口碑和人氣，而他的老對手Netflix精準(zhǔn)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在同年的12月推出了獵魔人原著改編的網(wǎng)劇。
雖然由于經(jīng)費工期等原因，制作略顯粗糙，觀眾的評價也一路下滑，不過由于玩家們和原著粉的熱情，讓這部劇集賺足了眼球，也讓更多的人認(rèn)識了這位風(fēng)流浪蕩的獵魔人杰洛特。
當(dāng)《獵魔人》的熱潮涌向國內(nèi)的時候，不少玩家在玩過之后表示：《獵魔人》極具中國武俠的風(fēng)骨。
同樣屬于平民階層的故事，同樣標(biāo)榜民間社會用以規(guī)范人際關(guān)系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以一種“情義倫理”而非“法律法規(guī)”去討論故事中的事件和情感。它們不僅和“儒家”思想相結(jié)合，又與“道家”等各種思想相結(jié)合，蘊涵了很深的倫理，包容了極大的范圍，是個不斷再包容的文化。
“武俠”本身就是一種容易輸出的文化。上世紀(jì)60到90年代，中國的武俠文化出口到日本、越南、馬來西亞，甚至的大洋彼岸的北美。
影視上有《大醉俠》《唐山大兄》《臥虎藏龍》等，游戲上有《仙劍奇?zhèn)b傳》《軒轅劍》《劍俠情緣》這國產(chǎn)三劍。
獵魔人的架空世界彷如金庸小說中亦真亦假的歷史背景，不難看出對中世紀(jì)東歐背景的映射。
那個時代農(nóng)民們糟糕的飲食、骯臟的城鎮(zhèn)和領(lǐng)主們奢靡的生活，還有在那個宗教至上的時期，人們對“女巫”“獵魔人”等人群毫不掩飾的惡意，這讓觀眾或玩家代入到杰洛特時，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不愉快。
但到了下一秒，當(dāng)你看到郊外枯樹上被吊死的人，看到戰(zhàn)爭中失去孩子的母親，看到被饑餓的老鼠活活咬死的少女時，都會感到深深地震撼，希望杰洛特能去解救他們。
可無論是在原著還是改編作品中，杰洛特都多次說過，自己只是個專家，不是英雄。
游戲《巫師3》中：杰洛特看到一群農(nóng)民在欺辱一個半精靈女性，這時游戲給出了兩個選擇，上去營救，或是袖手旁觀。
袖手旁觀，半精靈會遭遇不幸。
但要是上去救出她，這個半精靈卻對杰洛特一通辱罵，只因杰洛特這么一鬧，她接下來將會面臨更加惡劣的對待，她只是一個混血的“雜種”，沒辦法保護自己，以后再也無法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
在獵魔人的世界里，沒有簡單的黑與白，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欲望和痛苦。
失去生育能力的女術(shù)士葉奈法拼命想要個孩子，為此不惜跟反派做交易；希里半推半就的掉入一個亂倫的陷阱；白狼杰洛特也沒那么偉光正，獵魔除妖往往只是為了一點金幣。
金庸的多部小說，也都選擇在一些重大歷史轉(zhuǎn)折的節(jié)點上。
《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中對于北宋南宋交替和南宋覆滅的慘烈展示，《鹿鼎記》里對滿清的抗?fàn)?，通過江湖人士身不由己的政治，明確地提出了“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主題。
就算是最沒有英雄氣概的韋小寶，卻也為自己的民族做了些微小的貢獻。
無論是正兒八經(jīng)的俠客，還是渺小的韋小寶，甚至自稱專家的杰洛特，多少都有著“俠以武犯禁“的英雄主義。
雖然這種情結(jié)在充斥著精致利己主義的當(dāng)下，注定是不被理解不被接受的。
如今我們已經(jīng)鮮少見到滋味醇正的武俠作品了，無論是小說電影游戲電視劇，都只是批著古裝的皮，以玄幻、魔幻、仙俠知名，大行爽文之實。
“俠以武犯禁”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會被指責(zé)為“愚蠢”的行為，就像杰洛特一樣，遭遇人們的憎惡和白眼。
相比起來，反倒是這幾年大熱的日劇《半澤直樹》，在金融的背景下，以普通人的正義不斷挑戰(zhàn)高階權(quán)威的行為，更具有“武俠”精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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