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吾嘶

連日來，影院里白蛇、青蛇姊妹情深，網(wǎng)絡上則蛇王、蛇女叱咤風云。

歷史的草灰藏匿不住蛇行之線，公海的荒島也按捺不了泰坦巨蟒的獸性。

就這樣，在辛丑牛年金蛇狂舞，用杜牧形容李賀的話說：鯨呿鰲擲，牛鬼蛇神，不足為其虛荒誕幻也。

從古老的神話里，再及民間的傳說，到日常生活、荒野生存中，蛇分別以神蛇、妖蛇、毒蛇、大蛇的形象出現(xiàn)。

而在電影中的形象，也分別對應著這三種類型，故而有了類似《八岐大蛇》《變異九頭蛇》這樣來自日本神話、古希臘神話、中國神話的故事，由《白蛇傳》而衍生的《雙世青蛇》《雙世白蛇》，再就是《大蛇》《蛇王島》《變異狂蟒》。

在西方神話中，蛇是邪惡力量的化身。

復仇女神手中操蛇；嫉妒女神口中噬蛇；蛇發(fā)女妖美杜莎，人若見之即變?yōu)槭^；

蛇女拉彌亞，則是一個獵殺小孩聞名的蛇妖；女首蛇身怪厄喀德那，生下了性情兇殘的九頭蛇怪許德拉；（《山海經(jīng)》中也有蛇身九首的相柳）

妒嫉的天后赫拉派毒蛇去殺死尚在搖籃中宙斯的私生子赫拉克勒斯，不料卻被這個少年英雄將蛇扼死；

在《圣經(jīng)》中，蛇誘惑夏娃、亞當偷吃禁果，最終被上帝驅(qū)逐出伊甸園，蛇成為人類遭受苦難的罪魁禍首。

及至《伊索寓言》也載有婦孺皆知的“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將蛇惡毒、兇殘、恩將仇報的一面刻畫得淋漓盡致。

在網(wǎng)絡電影《蛇王島》（愛奇藝）中這個故事也被反復提及，最終要傳遞的是“人心比蛇心毒”的價值觀。

這個價值觀其實被抖音神曲《我害怕鬼》闡釋得簡單直白、淋漓盡致——“我害怕鬼，但鬼未傷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傷得遍體鱗傷”。

“人蛇大戰(zhàn)”或許可以概括當下網(wǎng)絡電影怪獸類型的故事，而同名的香港電影《人蛇大戰(zhàn)》（1982）是很多人錄像廳時代的觀影噩夢。

不得不承認，網(wǎng)絡電影既有香港電影的基因，也呈現(xiàn)出了B級片的模樣。從錄像廳的《人蛇大戰(zhàn)》，再到VCD/DVD的《蛇王波后》《人蛇欲血戰(zhàn)》，血腥、暴力、情色、動作、奇幻等等元素都在此類題材中走馬觀花也入木三分。

與此同時，來自東南亞的靈蛇、欲蛇題材的電影也紛紛傳入，以印度、泰國為代表的《蛇女》《靈蛇愛》《靈蛇戰(zhàn)》，把靈蛇文化與叢林的民間傳說結(jié)合起來。

以此為據(jù)，網(wǎng)絡電影《蛇之女》（優(yōu)酷）的出現(xiàn)就不足為奇了。這部作品的宣傳語定位是“人妖禁忌，欲念危機”，而泰國《靈蛇愛》的另一個譯名是《蛇姬：極樂誘惑》，“泰國民間傳說，當兇神靈蛇長大，為了守護戀人，牠將不計任何代價”。

“靈蛇”走向畸戀乃至純愛，而“欲蛇”則滑向血腥與情色，比如彭丹、徐錦江主演的《蛇王波后》，號稱“最新香港靈幻恐怖巨作！變異蛇王嗜血大戰(zhàn)豪乳波后！”

其實不管青蛇、白蛇，靈蛇、欲蛇，還都是“美女蛇形象”的演變。在中國的民間敘事中，美女蛇大概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而今也基本對應了三個類型。

比如大母美女蛇階段，起源很早，表現(xiàn)的是始祖母崇拜和生育崇拜的內(nèi)容、具有崇高神圣的地位?！渡咄鯈u》里的泰坦巨蟒雖然屬于遠古巨獸，但最終還是凸顯其母性，保護蛇蛋。

再就是精怪美女蛇階段，反應的人們紅顏禍水的觀念和對待情欲復雜矛盾的心態(tài)，我們熟悉的《白蛇傳》，以及上述所及的靈蛇、欲蛇大多是這樣。

最后就是仙人美女蛇階段，人們對情欲美色開始認同，美女蛇甚至成為人們喜愛向往的對象。當下對白蛇、青蛇的再次演繹，對原始叢林蛇女的清純刻畫，基本如此。

不過，這三類還是圍繞著蛇作為女性化角色的存在，而大蛇、巨蟒則凸顯其力量、破壞的一面。這一類題材的作品，很少從古老神話、民間傳說入手，而是從生物考古、探險尋寶的視角切入。

從生物考古的角度，蛇遍布世界各地，至少在地球上存活了1.5億年，是大自然的古老物種，叢林里、荒漠中、大洋深處，都是它的天然樂園。

模仿了《金剛》《哥斯拉》的敘事模式，開啟了中國網(wǎng)絡電影怪獸類型之先的《大蛇》即是如此，2018年9月這部作品“橫空出現(xiàn)”，引領(lǐng)了當下金剛、蜘蛛、蜥蜴、老鼠、水怪、雪怪橫行的網(wǎng)絡電影風潮。

從此蛇、蟒就不再飛檐走壁，而是在海島盤踞，比如《蛇王島》《蛇王2021》《大蛇2》等等，或者在沙漠狂舞，比如《沙蟒圍城》，還有些待拍或待播的，則出入海洋湖泊，《深海蛇難》《深海巨蟒》《黃河巨蛇事件》《九河龍蛇》《遠古蛇鱷》等等。

為了配合“環(huán)境保護”“生態(tài)美學”，延續(xù)《哥斯拉》式的模式，還有了《變異狂蟒》《變異狂蟒2》《變異巨蟒》《變異九頭蛇》等生化危機的設定。

林珍釗由《大蛇》開啟了團隊的“玩蛇之旅”，接下來還有《大蛇3》。從可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來看，自2018年9月《大蛇》開始，到2021年9月《大蛇王》待播，三年間近20部蛇題材的怪獸網(wǎng)絡電影上線，但沒有一部打破了《大蛇》5078萬票房的天花板。

即便是同一個團隊打造的《大蛇2》，比第一部多增加近500萬的投資，最終也只收獲了3200多萬分賬票房，當然這個票房也已經(jīng)很高了，而且相對投資來說幾乎翻倍，是一個成功的商業(yè)項目。

只是，大多跟風之作，紛紛敗北。有些或許能回本，但類似《八岐大蛇》只有82.5萬分賬票房，可能連特效的費用都無法支付。

幾乎難以辨別的名字，像是將大、巨、狂、暴、王這些形容詞語蛇、蟒組合在一起，再配以戰(zhàn)、斗、血、獸、嗜、殺、襲、難等刺激性的字眼，如過再有山、河、湖、海、島、嶺、城等空間地域，這樣就可以生出幾十部。

如果再把蛇、蟒替換成其它怪獸，又會生出幾十部甚至上百部，比如《狂鼠列車》《怒海狂蛛》《嗜血狂蛛》《變種狂蜥》《巨蜥》《狂暴巨蜥》。

百獸出沒，群魔亂舞。

從觀影用戶和類型分眾的角度來講，網(wǎng)絡電影怪獸類型確實是使得整體的電影類型更加豐富了，而且滿足了特定用戶群體的觀影趣味和心理需求，所以也獲得了較好的分賬回報。

但是，從魔幻、僵尸的大潮中突出重圍的怪獸，又形成了新的圍城，以至于出現(xiàn)了大量捕風捉影的作品，一驚一乍、五毛特效，所以超60%的同類作品并不能回收成本。

從2015年《道士出山》至今，經(jīng)歷了這幾輪潮流的變遷，中間也穿插著主旋律、軍事動作等類型、題材，但潮流除了被追趕之外，還有就是被壓過。

《大蛇》“打草驚蛇”，成一時風流，但如果一味跟風、貪蛇忘尾，不然很可能被下一個浪潮斬殺在月黑風高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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