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甄嬛傳》開播十年，主演和觀眾都玩起了回憶殺，超長生命力著實令人艷羨。人們不僅記得它的年紀，更能源源不斷挖掘新物料、進行深度解讀或二次創(chuàng)作，說是國劇圈的“甄學(xué)”也不為過。

槿汐姑姑的衣服穿L碼，華妃的護甲是發(fā)夾，鄭曉龍怎么也想不到各位小主會用放大鏡看劇。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今年的劇。劇嘛，我們還是在看的，但不要說五周年、十周年大壽了，看過即忘甚至拿不準它們是不是今年播的。

有的劇“年齡”、觀感模糊。比如今年4月播出的《小舍得》，能和《小別離》《小歡喜》區(qū)分開名字就不錯了。這類劇從2016年起就類型固化，黃磊、佟大為、陶虹、蔣欣、海清幾對爸媽演來換去，不是小升初、高考就是出國留學(xué)，青少年成長煩惱撞上爹媽的中年危機和中產(chǎn)焦慮。題材內(nèi)容雷同，出圈的劇情都透著一股微信爆款文的味道。

有的劇沒播卻像播了。陳飛宇為《皓衣行》年初撕日歷、年尾“阿瑟請坐”造梗無數(shù)，但始終沒迎來加冕頂流的“冊封大典”。劇外他和羅云熙的真糖假料放了一堆，營業(yè)倒是劇播完的狀態(tài)。更甚者，因為凡凡落馬，他都有了些“宛宛類卿”的氛圍感。

2021收尾在即，總體來看今年的劇都模糊了與年份的捆綁關(guān)系。它們出現(xiàn)在前幾年也行，出現(xiàn)在明年也不違和（且大概率是會出現(xiàn)的），但就很難讓觀眾篤定蓋章“此劇系2021年出產(chǎn)”。

發(fā)生這樣的曼德拉效應(yīng)，一方面是本年度劇集類型老舊缺乏創(chuàng)新，翻來覆去就是古偶、現(xiàn)實、甜寵、懸疑。另一方面則是真正爆劇的缺失，各位小爆劇沒能媳婦熬成婆，有爆相而無爆命。此種怪相究竟為何，且聽硬糖君詳加分說！

古裝劇的性別權(quán)力

1月的《上陽賦》，是章子怡脫離時代的一曲“大女主挽歌”。要是早個五年，她完全可以和唐嫣、楊冪、林心如、范冰冰一較高下，奈何上車太晚，群眾早已對古裝瑪麗蘇感到厭倦。

拋開少女期墜落到男主懷里的尷尬不談，《上陽賦》的中后期，章子怡的王儇演得還是骨血豐滿的。但該劇想要塑造古代女性的成長，卻仍然走不出“上位靠男人的愛”的類型藩籬，實在已不符合今日女性的口味。

同期《有翡》（2020年12月15日開播）的性別敘事也不能讓人滿意。原著是典型的女頻作品，講述女俠周翡在江湖朝堂間的斡旋。劇集卻加大了男主謝允的戲份，變成了對半分的普通武俠片。

與兩部“大劇”形成對應(yīng)的，《御賜小仵作》里的女主突破刻板印象要當(dāng)仵作，可視為古代職場劇，以其清新可喜之處成為小黑馬?？上М吘剐◇w量劇從演員到制作都相對粗陋，能夠小爆已算天不負人，終究沒能接住觀眾的后續(xù)期待。

以喜劇解構(gòu)性別關(guān)系的《贅婿》，搭上了《慶余年》原班人馬的東風(fēng)。在“女強男弱”（實際結(jié)構(gòu)是女強男更強）的故事中，觀眾更能夠接受調(diào)侃的方式。小小贅婿取得大大天地，不全在于妻子的聰慧能干，而在于他自身是一個穿越者，有著超過時代的商業(yè)智慧。

今年宅斗劇扎堆出現(xiàn)，但都空有《紅樓夢》的殼子，內(nèi)里還是三姑六婆的敗絮，斗也斗得不起勁兒。將《玉樓春》《錦心似玉》《當(dāng)家主母》三部劇橫向比較，可以管窺一二。

《玉樓春》的女性復(fù)仇題材還是比較新鮮的，但女主老是為了政治正確說一些讓人出戲的話。比如皇宮選秀不要看門第，我把丫鬟嫁給王侯之家是對方的福氣等等。嫡庶神教是要不得，可枉顧時代背景也太不講道理——白鹿飾演的女主活像一個穿越到古代的女權(quán)博主。她的妯娌辣目洋子，則把抖音打小三的劇情照搬過來，成為“厭女媚男”的典型代表。

同是出自于正的《當(dāng)家主母》，蔣勤勤和楊蓉兩個好女人“一妻一妾”扶植家業(yè)的故事，則完全是《再見艷陽天》（1996）的翻拍。

看得出兩部作品有著滿滿的女性進步意識，但表達卻很孱弱?！懂?dāng)家主母》又因貓咪疑云而評分暴跌，說明本身內(nèi)容就不過關(guān)，稍有負面新聞就成眾矢之的。

相比之下，《錦心似玉》的宅斗無功無過，好歹靠這一手保守牌賺個播放成績。就是男主續(xù)弦小姨子瘋狂撒糖的設(shè)定讓人有些心生抗拒。譚松韻憨直可愛的外形，和心眼多多的宅斗贏家女主也并不貼臉。

現(xiàn)實題材的真假拉扯

2021年的現(xiàn)實題材繼續(xù)擔(dān)當(dāng)主力，既有千鈞之力的《掃黑風(fēng)暴》《覺醒年代》《山海情》《功勛》《突圍》，也有俗世繽紛的《生活家》《流金歲月》《理想之城》《北轍南轅》《喬家的兒女》《我在他鄉(xiāng)挺好的》。

作為現(xiàn)實的一面鏡子，現(xiàn)實劇幾分真情假意，觀眾心里都有一桿秤。繼《人民的名義》后，《掃黑風(fēng)暴》再度成為反腐掃黑類劇集的力作。亦正亦邪的李成陽（孫紅雷飾），通過多年蟄伏牽出了綠藤市背后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蒙冤之軀需要昭雪，正邪對戰(zhàn)幾番交鋒，《掃黑風(fēng)暴》前20集講了一個精彩故事，懸念重重疑云陣陣。但后8集著實有點意興闌珊，不少劇情草草帶過前后銜接不暢，是其遺憾之處。

狗尾續(xù)貂，不是越看越上頭，而是越看越失望、甚至生氣，是如今國劇被普遍詬病之處。眾多小爆款未能飛升為現(xiàn)象級爆款，也多因為差了結(jié)尾這口氣。

如果說《掃黑風(fēng)暴》稍遜風(fēng)騷，那么《覺醒年代》絕對是主旋律創(chuàng)作的新里程碑。相比單一的敘事手法，《覺醒年代》將革命先烈放置于特定語境中，取得了年輕人的情感共鳴。最令人動容的是張晚意飾演的陳延年踏上法國留學(xué)道路時，畫面以慢鏡頭的方式疊印出他們未來因革命而犧牲的場景。兩個時空，面對未知的前路與已知的命運，他們的臉上共同浮現(xiàn)出堅定從容。

《功勛》沒有采用人物傳記片的程式，更加個性化地塑造了功勛人物的影視形象。周迅飾演的屠呦呦，是不茍言笑的研究者。有個細節(jié)是她下班太晚，食堂不給打飯，生活場景的加入讓觀眾離他們更近了一步?！锻粐肪劢箛蟀l(fā)展中遇到的難題，靳東飾演的齊本安“萬年二把手”的設(shè)定讓不少體制內(nèi)觀眾深有同感。當(dāng)然相關(guān)內(nèi)容尺度把握問題，也成為觀眾批評的集火處。

與正劇恢弘嚴謹形成反差，本年度的現(xiàn)實生活創(chuàng)作頂多算差強人意。孫儷的《理想之城》討論度不如去年的《安家》，比起造價師蘇筱，看來還是賣房子的房似錦更接地氣?！渡罴摇防镎φ艉絷J江湖的劉敏濤、文淇，作為“麻煩母女”不怎么討喜，在沖向市民喜劇的道路上嚴重偏離軌道。

從2020年尾播到2021年頭的《流金歲月》和《了不起的女孩》可以形成“雙女主混職場”的互文。一對姐妹花從小建立深厚友誼，隨著成長各自踏上愛情和事業(yè)的道路。在得意時她們分享歡樂，在失意時互相擦干眼淚，但這也讓男性角色的存在不成立。看劉詩詩×倪妮、李一桐×金晨搞姬不香嗎？

講述五個女孩故事的《北轍南轅》，我們更傾向是“五個馮小剛”披著美女皮在耍貧嘴。說她們見過世面吧，簽證下來高興得跟申奧成功似的。說她們沒見過，人家又北京獨棟大House里裝蝸居。

耽改獨苗，甜寵量產(chǎn)

《山河令》倒并非2021年唯一播出的耽改?。ㄟ€有《恨君不似江樓月》等），但第二季度大爆的它，的確是今年能進入觀眾記憶的耽改獨苗。武俠故事變得想當(dāng)然為之，虐一下發(fā)點糖成為劇中最要緊的事。張成嶺作為小孩，意外讓溫客行與周子舒的家庭角色分配有了嚴母慈父之感。如今一方主演在演員表中的除名，更讓該劇顯得幻夢一場，這才是真江湖啊。

在耽改的落日余暉中，奇幻類型劇迎來了小爆發(fā)。《司藤》里景甜的旗袍美不勝收，成為靚麗的視覺風(fēng)景線。霸道女王大甜甜和提款機修狗張彬彬的人設(shè)，讓不少觀眾變成CP粉。

《千古玦塵》依然走的仙俠劇老路，只是“俠”的反抗精神已經(jīng)讓位給“仙”的等級森嚴。上神給下神行禮，天雷要劈下神的等級固化，比某些古裝劇還要封建。出身高貴的男主女注定會成為天下主宰，而張嘉倪飾演的雜毛鳳凰終究不能逆天改命，完成階層躍遷。

《我的巴比倫戀人》讓人眼前一亮，“反瑪麗蘇”在網(wǎng)文里早已普及，在劇圈卻仍算新鮮。劇集探討的癥候也是以往較少涉獵的，即少女懷春被罵不要臉，到了三十歲沒對象說你是嫁不出去的老處女。但也還是小黑馬網(wǎng)劇的普遍問題——后勁不足。興沖沖被“自來水”騙進來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過如此，空有個好設(shè)定罷了。

奇幻需要不斷創(chuàng)新自救，但甜寵卻只要批量復(fù)制就有觀眾，也難怪如今網(wǎng)劇市場甜寵唱主角了。

《嘉南傳》《驪歌行》《國子監(jiān)來了個女弟子》，和前幾年的《雙世寵妃》幾乎沒有類型裂變。在邢昭林以3部《雙世寵妃》成為甜寵男主專業(yè)戶之后，快馬加鞭的鞠婧祎也以《嘉南傳》《如意芳霏》《漂亮?xí)啡〉谩疤饘櫶蟆惫鸸凇?/strong>忘不了《嘉南傳》的假馬，忘不了《如意芳霏》里口含化妝棉假裝被綁架！

2020年大放異彩的懸疑劇，今年經(jīng)歷了《八角亭謎霧》《致命愿望》的兩連撲。前者演的是幾組中年家庭的崩潰，女兒叛逆，兒子被害，劇團缺錢，看了只覺生活難不知破案苦；后者演的是主創(chuàng)對科技想象的貧瘠，都1202年了還用APP搞事，還不如《死亡筆記》有懸念呢。

年底吸睛的《星辰大?！房芍^類型雜糅的集大成者，一會商戰(zhàn)一會槍戰(zhàn)，也不見劉濤多累，不愧是直播、演戲、綜藝三手抓的女人。偶像元素是林峰和劉濤的中年愛情，職場元素是劉濤從茶水妹變成女企業(yè)家，狗血元素是離奇怪誕的說書情節(jié)。雖然女性主義的內(nèi)核表達停留淺表，但該劇的復(fù)合類型嘗試值得嘉許。

當(dāng)然元素縫合不能太失真，否則觀眾“一眼假”就會棄劇。《喬家的兒女》里從小苦到大的五兄妹，婚姻沒一個順的。戀愛腦喬四美，從千里尋愛到原諒出軌，再到離婚踹渣男變成人間清醒，好似幾個人的故事混著一起演。須知狗血過頭，就是韓劇《頂樓》。

還有一個月，2021年就要過去了，似乎沒能有2018年《延禧攻略》、2019年《慶余年》、2020年《隱秘的角落》那樣的“開風(fēng)氣之先”的劇王出現(xiàn)。于正魔法不再，懸疑曇花一現(xiàn)，奇幻新品迭出，甜寵抱殘守缺，或許正是分眾審美時代的表征。

我們記不住今年的劇，不是我們記性變差了，而是它們面目太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