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撰稿人 | 云起君 像愛電影一樣愛健身。

今天（1月17日），是日本音樂家、作曲家、演員坂本龍一的71歲生日。

2022年12月11日，坂本龍一坐在沒有任何裝飾的錄音室內(nèi)，完成了一次線上音樂會。

演奏會從一小段即興開始，以12支名曲作為主體。當最后一個音符黯淡下去，坂本扶了扶眼鏡，離開了畫面。

這場演出并非直播。

2014年，坂本被確診咽喉癌；2021年他再度罹患直腸癌。如今，他的體力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完成一次直播。

于是，他用不同時間的12次錄像，完成了12支曲子的演奏，通過剪輯讓其成為了一場流暢的音樂會。

今天，71歲的坂本龍一發(fā)行了新專輯《12》。

《12》中也有12支曲子，均以創(chuàng)作時間命名，紀錄著他與癌癥共存的歲月，仿佛是他的創(chuàng)作日記。

坂本說這是他最后一次演奏音樂，《12》或許是他最后一張專輯。

熱衷于反戰(zhàn)、社會性議題，環(huán)境保護以及自我探尋的坂本龍一，很早就超出了音樂家的范疇。

但他的終曲，依舊是音樂性的。

在他的世界里，音樂一定比其它任何藝術形式，都更接近于藝術的本質(zhì)。

激將下的天才迸發(fā)

坂本龍一最初以演員的身份加盟《末代皇帝》。在影片殺青之后，導演貝托魯奇臨時通知坂本要為電影配樂。

不過坂本開始沒什么興趣，貝托魯奇就告訴他，自己的老朋友莫里康內(nèi)正在計劃為影片配樂。

這勾起了坂本的勝負欲，于是他臨危受命。

雖然在此之前，他從未接觸過中國音樂，但他認為音樂是相通的。

坂本龍一僅用一天時間就聽了20張中國音樂精選集，并用兩周時間為《末代皇帝》寫下了44支曲子。

配樂中的《開門》（Open the Door），暗示著溥儀被拒絕的一生。

整首樂曲在管弦樂中融入了中國的二胡和琵琶。

管弦樂營造了宏大的敘事感，而二胡和小提琴的高音，又如泣如訴，象征著溥儀無力的抗拒和命運的無常。

在大島渚導演的名作《戰(zhàn)場上的圣誕快樂》中，坂本龍一為影片創(chuàng)作了主題曲《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這段旋律的知名度，甚至超過了影片本身。

這支曲子為了迎合“圣誕主題”，使用了鈴鐺。

坂本認為，影片故事的發(fā)生地印尼，既不是日本也不是英國，需要一定的“異域感”。

由此，坂本在德彪西的古典音樂基礎上，加入了迷幻搖滾的色彩，編織出了文化和時代的碰撞。

最終，這支主題曲用怪異的混亂感、空靈感以及地域色彩，表達出了封閉戰(zhàn)俘營中，主角的掙扎與反抗之情。

不過，坂本認為電影音樂最需要滿足導演的要求，而不是迎合作曲家的趣味。

因此，他不斷挑戰(zhàn)自己，跳出“德彪西式”的曲風。

他在《比鄰星》的音樂里，加入了大量的電子樂元素，這首《Travel》在曲子的后半段加入了信號探測器的聲音。

這首《Gravitation test》則傳遞出了音樂的矢量性，營造了聲響的空間感和距離感。

《荒野獵人》是坂本在癌癥初愈后的第一次制作電影音樂。

他和片中的主人翁一樣，與死神擦身而過。

在這首《The Revenant Main Theme》里，他用休止符創(chuàng)造性地制造出了天地祥和，生死無常的聽感。

在6秒鐘休止符的逼視下，人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然的種種元素——寒風、流水、白雪、山谷。

在這種配樂里，很多人聽不出作者的情感傾向，唯有自然之聲才是主角。

“萬物皆音樂”

坂本從小在嚴苛的家庭氛圍中長大，少年時代他沉溺于德彪西的音樂，甚至覺得自己是德彪西轉(zhuǎn)世。

加之父親又是嚴肅的文化編輯，坂本的性格頗為孤僻。

但“藝術本身就是孤獨”，坂本沒在沉默中滅亡，反在沉默中修煉了音樂造詣。

1970年代，他打破了學院的風格，向著沒有風格的音樂風格前進，并創(chuàng)立了Y.M.O樂隊。

遺憾的是，Y.M.O成員高橋幸宏于今年1月14日去世，享年70歲。1月15日，坂本龍一也在其社交媒體發(fā)布了一張灰色圖片，懷念故人。

YMO時期的坂本龍一（中間）

1984年，坂本發(fā)行了《音樂圖鑒》。他模仿安德烈·布勒東的“自動書寫”概念，每天記錄下自己靈光一現(xiàn)念頭，并將其譜寫成曲。

這張專輯可以看作是坂本對于自己反思，并尋找音樂自然一面的表達。

他將隱藏在潛意識中的音樂挖掘出來，加以簡單的編排和設計，用更純粹原始的方式來探尋音樂的本質(zhì)。

這種創(chuàng)作方式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并在《Playing the Piano/Out of Noise》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華麗、妖嬈一生的他，越來越傾向用簡單的、寧靜的音樂來表達自己。

《Playing the Piano》是他2009年的巡演錄音，沿襲了《BTTB》的做法，用簡單的鋼琴獨奏來演繹自己的電影配樂和招牌名曲。

而《Out of Noise》，則展示了他對電子樂、World Beat以及OST的最新理解。

開篇曲《Hibari》那帶有悲愴曲調(diào)的音樂，流露出一種無常的宿命感。

在這張專輯里，坂本遠赴冰島，在大自然和田野環(huán)境下采樣，用了大量的環(huán)境音，編織出無數(shù)音樂的碎片。

在手法上，坂本使用了西式的現(xiàn)代結構，精神內(nèi)核上則是徹頭徹尾的東方禪境。

這種手法，在《異步》這張專輯中，被放大到了極致。

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他用一架被海水泡過，有著嚴重音準問題的鋼琴來進行音樂制作。

坂本會去收集自然萬物的聲響：蟲鳴、雨聲、樹葉的簌簌、雨滴的嘩啦聲……他甚至會將麥克風放入冰窟深處，讓觀眾親歷地球音符消融的第一現(xiàn)場。

自然聲調(diào)的使用，人工音色的隱匿，反映出他對于音樂和音響的認知。

坂本漸漸放棄了過多的音樂科技，他開始明白：“萬物皆音樂”。

不是終曲的《終曲》

2012年，紀錄片導演史蒂芬·野村·斯奇博，制作了坂本龍一的紀錄片《終曲》。

影片歷時五年完成，講述了坂本在罹患咽喉癌之后的工作和生活。

影片以坂本為《荒野獵人》配樂過程為主體，而影片的配樂也成為了紀錄片的配樂。

《荒野獵人》那孤寂、淡然的情緒，與坂本罹患癌癥的人生形成互文。

紀錄片模糊了現(xiàn)實和故事的界限，觀眾既是現(xiàn)實的親歷者，又是紀錄片的觀賞者。

坂本在片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關注現(xiàn)實、為社會問題譜寫音樂的格局，已經(jīng)超越了普通音樂家的范疇。

2008年的格陵蘭島之旅，讓他看到了冰川消融和全球變暖的惡果，其內(nèi)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并再為人類、災難、自然等等問題進行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坂本很早就開始體察社會與環(huán)境。1999年，他創(chuàng)作了歌劇《生命》，其中就有對于社會問題的評價。

當《奧本海默的詠嘆調(diào)》響起的時候，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的頭像被投射到巨大的屏幕上。

這不僅是坂本對于核武器的反思，他更期待經(jīng)過20世紀的災難和戰(zhàn)爭，人類能在新世紀里更加明智。

《終曲》里穿插了很多1985年紀錄片《東京旋律》的片段。

這些由法國攝影師伊麗莎白·倫納德所記錄的片段，就像是一個個時間膠囊，拓寬了坂本生命的維度。

當年，他彈奏《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時，速度總會特別快，鋼琴的音調(diào)也更高，似乎著急去完成什么任務。

而現(xiàn)在，他的演奏速度更慢，音樂起伏更小，定調(diào)也更低。

他就像是一個參透了生命和自然的老人，任由音樂流淌，而不是奔涌。

2021年，坂本龍一公布了自己確診患直腸癌的消息，并開始了第二次抗癌的征程。

此后的日子他將“與癌共生”，也希望可以繼續(xù)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

最近由是枝裕和執(zhí)導、坂元裕二編劇的新片《怪物》，將由坂本龍一擔任配樂工作。

曲未終，人未散。

“一生之中，看到過多少次滿月之姿？大概20次，但這卻看起來無窮無盡?！?/p>

今天，我們祝愿“教授”，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