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撰稿人 | 小熊軟糖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每個電影愛好者,或許都曾夢想過,進入銀幕之內(nèi)的美妙世界。
而正因愿望無法達成,一部分迷影人才選擇走入這一行業(yè),將自身化為百年電影史的一部分,通過自己的作品,繼續(xù)抒發(fā)對電影的敬意與熱忱。
今年的一部小眾電影,則給我們揭示了真相:
步入電影行業(yè)可能是幸福的,但若真成為銀幕世界的一員,等待在前方的,或許是殘酷的冒險。
《戲夢空間》
電影的世界
當我們談及自己對某部電影的憧憬,通常情況下是指我們對故事本身的向往。
你是否有考慮過,如果“電影”這一藝術本身自成宇宙,生活在里邊的人們,會是怎樣生活?
《戲夢空間》為我們具象化了這層假設。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而又等級森嚴的世界。
占據(jù)食物鏈頂端的,是“主角”們。
他們有著最光鮮亮麗的服飾,住在燈光輝煌的豪華別墅。
他們能夠憑心情一鍵換裝,甚至自帶bgm,隨時隨地可上演一出精彩歌舞劇。
襯托主角存在的,則是“配角”們。
他們的衣著與臉色一樣黯淡,住在全無個性可言的公寓房內(nèi)。每個人都只有寥寥數(shù)句臺詞,每日工作內(nèi)容就是充當主角的背景板。
但配角至少會被肯于留心的人看到。
還有數(shù)量更龐大的一群人,他們生來就是“廢角”“錯角”。
有的人是皮膚黑白的棄用片段,有的人是動作不連貫的跳剪,有的是沒有音效的替身……
他們被統(tǒng)稱為“花絮人員”,蝸居在破爛的花絮區(qū),只能從事幕后工作。
女主葆拉是一個配角。
與其他配角不同的是,她的配角母親和身為主角的父親相愛,生下了她。
這使得葆拉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讀心器”,可以和其他主角一樣,在表演過程中根據(jù)情緒釋放音樂。
只需結束在主角學院的就讀并順利畢業(yè),葆拉就能從一名配角升級為主角。
但就在一次心血來潮,前往檔案館調(diào)取父親閃回片段的時候,她被工作人員告知,館內(nèi)沒有父親的資料。
長久以來,母親一直告訴葆拉,父親之所以不能陪在我們身邊,是因為他在大屠殺中犧牲。
可犧牲主角的資料庫中同樣沒有相關記載。
身世之謎嚴重影響了葆拉的心理狀態(tài),連同她的讀心器都開始發(fā)出雜音,極有可能影響畢業(yè)演出。
為此,葆拉不得不走出安全區(qū),開始她的尋父之旅。
從敘事模式來看,電影采用常規(guī)線性敘事。
盡管世界觀獨具一格,卻并未在開篇便向觀眾粗暴灌輸設定,而是跟隨葆拉的見聞逐漸鋪展開來。
由于是一部描述“電影”的電影,我們也能在片中看到許多有關行業(yè)術語及拍攝手法的巧妙運用。
葆拉拒絕和閨蜜家負責女傭工作的錯誤選角溝通時,她會要求對方“出畫”。
母親終于告知葆拉她的身世,而她卻無法接受時,她質(zhì)問只是配角的母親:“為什么你有那種對白”?
人們約定見面地點時,用的不是地名,而是“場景+時間”的描述方式。
有些地點甚至并不具備實際功用。
當葆拉和跳切小哥同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等待公交接自己回家時,對方告訴她,你永遠也等不來車,因為這里只是一處“布景”。
葆拉與閨蜜通電話的分屏鏡頭中,閨蜜用以安慰她的手臂直接越過畫框,落在她的肩頭。
種種精妙構思,從另一種角度打破第四面墻,帶給觀眾新穎而獨特的觀影體驗。
同時,也充分展示了本片幕后工作人員對“電影”這一第七藝術本身的致敬與熱忱。
反烏托邦
一個靠馴化與壓迫締造的,看似美好平穩(wěn)的世界,其下卻有暗流涌動。
就主題而言,《戲夢空間》毫無疑問是一部“反烏托邦”題材的電影。
片中多次出現(xiàn)的,配角們滿臉木然、排隊上班的情形,也難免令人聯(lián)想到“二戰(zhàn)”時期極權統(tǒng)治下陰冷、壓抑的德國。
影片中,為鞏固統(tǒng)治,掌握著電影制作手段的學院能夠肆意處理所有角色。
有人說出了不該講的話時,學院的人會使用機器對他們做禁言處理。
這些角色嘴上被打上馬賽克,并且再不能發(fā)出聲音。他們說過的話會被機器轉(zhuǎn)化為膠囊,受學院內(nèi)部審查。
當試圖反抗的人被發(fā)現(xiàn)時,他們使用剪輯之槍,將人物不斷框定在當前場景中,以阻止對方逃跑。
他們篡改歷史,將花絮人員的失敗的反抗行動描繪成殘暴的“大屠殺”,以進一步割裂不同角色,使之彼此仇恨。
葆拉的父親拋棄她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身為主角的他,不能忍受自己有一個黑白皮膚的花絮人員小孩。
所以他離開了,進入別的故事線,和屬于他的女主角邂逅、結婚、生子。
然而,學院所說的,就真的是正確的嗎?
葆拉第一次走進花絮人員的世界時,就仿佛美麗新世界里的馬克思和列寧娜走入野蠻人保留區(qū)。
最終她發(fā)現(xiàn),花絮人員、配角、主角,其實沒有任何區(qū)別。
所有人都是極權統(tǒng)治與階級劃分的犧牲品。
正如花絮小哥所說:“不是情緒引發(fā)音樂,而是音樂激發(fā)情緒。”
所以花絮人員無權擁有讀心器,因為主角們懼怕他們的情緒,害怕他們能夠感受到憤怒、痛苦與疲倦。
葆拉閨蜜的母親,作為一名主角兼學院的工作人員,甚至對她直言,破碎的角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告訴他們,破碎其實無足輕重的人。
統(tǒng)治者最畏怯的,其實是“覺醒”。
母親一直保護著葆拉。
她想方設法搞到讀心器,令葆拉能和主角一樣擁有自己的音樂。
她將修復電影的藥片謊稱為心臟病藥,騙葆拉每天吃下遮掩黑白皮膚。
得知真相后的葆拉,也順利在畢業(yè)演出上,完美演出了自己對母親愛的獨白,獲得成為主角的資格。
這之后,她當眾擦去偽裝膚色的油彩,露出自己身為花絮人員的真面目。
其存在本身,便是對學院統(tǒng)治最大的撼動,對謊言最有效的顛覆。
那一刻,她便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自我
平心而論,《戲夢空間》主題與觀點上,并無多少創(chuàng)新之處。
它未能跳出《楚門的世界》《1984》《美麗新世界》等經(jīng)典作品的影子,為觀眾提供新的深入思考。
但其“元電影”的形式確實新穎巧妙,足夠引人入勝。
片末由葆拉引領的反抗,也具備足夠撼震人心的力量。
當虛偽被刺穿,劇院陷入一片混亂。學院又開始打算采取常規(guī)手段,用剪輯結束一切??蛇@一次,強權未能如愿。
緊接花絮人員發(fā)起反抗的,是身為葆拉閨蜜的主角。
原來,對“不完美”的恐懼,也時刻籠罩在這群看似完美的角色身上。
他們有的無法控制下雨,有的二十年都沒再感受到過情緒。
有的怕黑,有的恐高,有的說話有回音,有的字幕有錯誤……
而當葆拉被暴力拆除讀心器,再不能通過音樂傳遞此刻情緒時,所有人,無論主角、配角、抑或花絮人員,都站了起來。
踏步聲組成綿延不斷的鼓點,叩擊在學院,以及所有觀眾心頭。
你永遠無法阻止人們?yōu)樽约喊l(fā)聲。
影片最后,呈交給觀眾一個引人遐思的結局。
當葆拉、她的母親與其他覺醒的角色走出劇院,他們邁入一個嶄新的、空空如也的場景。
是和葆拉的父親一樣,進入到另一條故事線;還是脫離學院控制,終于能夠憑自己心意創(chuàng)造新故事?
我們可以任意想象。
但無論怎樣,他們都找回了自己。
不被定義,不被馴化的,真正的自我。
這是一則通俗而具備警醒性的現(xiàn)代寓言,也是一封獻給電影藝術的真正情書。
若你不夠熱愛電影,那么它可能是艱深晦澀,令人失落的。
但時光君相信,每個擁有“迷影情節(jié)”的人,都會為它的真摯所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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