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入殮師也有很大的興趣
記者:首先請問,你喜歡電影的理由是什么呢?
瀧田洋二郎:因為這是我的職業(yè),并且電影能告訴我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還能帶我去許多地方,比如說這次來上海,還有美國、歐洲等等,令我可以前往世界各地,電影也讓我認識了許多人。
記者:有沒有哪個影人對你產(chǎn)生過最大影響?
瀧田洋二郎:日本的話,那肯定是
黑澤明了。國外的話,是《騙中騙》(The Sting)的導演喬治-羅伊-希爾(George Roy Hill),他是拍娛樂片的。還有歐洲我也有很多喜歡的導演。像這種問題真是一言難盡的,他們都對我產(chǎn)生過很多影響。
記者:接下來問一些關于瀧田先生的《入殮師》的問題,首先,接觸入殮師這個職業(y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瀧田洋二郎:對于接近死亡的場所,具體我也不是很了解。不僅僅是我們?nèi)毡救?,全世界的人都是不愿意去接觸那里的。所以,入殮師這一職業(yè),對于身為日本人的我自己來說也是非常新鮮,第一次見到的職業(yè)。在日本也只有一部分地方會進行這種儀式,因此我對這個職業(yè)產(chǎn)生了興趣。
記者:對于死亡以及死亡的儀式,你有什么看法?
瀧田洋二郎:人類是恐懼死亡的,你也會恐懼。死亡本身也充滿了恐懼。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滿懷著這種恐懼以及尊敬,來進行儀式。日本則是進行日本式的儀式,來將逝者送走。中國肯定也有這種儀式吧?
記者:對,有的。日本人對死亡的看法是不是很特別?若與其他的國家相比較的話。
瀧田洋二郎:嗯是的。因為日本人相信如果至誠,死者可能會回來,所以日本人一直都不愿意忘記死者,這種思緒是非常強烈的。
記者:比如說已故導演
今村昌平的《楢山節(jié)考》中所表示出來的對死亡的態(tài)度,你是怎么看的?
瀧田洋二郎:這么嘛,我也不知道。因為他并不是單純在描寫死亡本身。我也是偶然接觸到死亡的,我有我自己的拍法。今村是我的前輩,我們的經(jīng)歷也完全不同,他是以另一種不同的看法來拍出那部電影的。
記者:如你所言,人類是恐懼死亡的。所以死亡,葬禮之類給人的印象一般似乎總是很肅穆、很沉重的。你的《入殮師》也是如此。但事實上也不乏顛覆這種感覺的作品,比如
伊丹十三的
《葬禮》,就是以一種幽默的筆調來描繪了“葬禮”這一陰沉的主題。對此你有什么看法?
瀧田洋二郎:各有不同吧。因為這并不是在描寫死亡本身,而且你以死者為主題,或以感受者為主題,這兩者拍出來的電影是完全不同的。比如和尚,你可以講述一個和尚的故事,或者也可以講述那些悲傷的家人們的故事,或者殯儀館里的故事等等。在面臨死亡的同時,我們也看到了許多人的故事。所以對于其他人的拍攝方式,我也沒有什么可說的。
記者:你認為《入殮師》得以長期熱映,在日本以及海外都非常受歡迎的原因是什么?
瀧田洋二郎:我覺得那是因為死亡對于全世界的人來說都是普遍的東西。比如說在中國,對于死亡也有著許多的感受方式,這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基本都是一樣的。出生與死亡是全世界共通的兩件大事吧。
亞洲的市場越來越重要了
記者:對于現(xiàn)在日本本土影片的市場,你是怎么看的?
瀧田洋二郎:隨著綜合性多廳影院(影城)的出現(xiàn),形形色色的各類人群都開始去看電影了。我覺得電影的靈活性也比以前更寬廣了,但是真正想看的電影究竟是不是很多,這個我還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好像都是在面向日本市場制作電影,但實際上我覺得不該這樣,我覺得我們應該要重新確認一下,自己的電影是不是能讓中國觀眾,或者亞洲、歐洲的觀眾們也理解。比如說,我的《入殮師》最早是在蒙特利爾電影節(jié)折桂,還有在同時期的中國金雞百花電影節(jié)上也獲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三個觀眾大獎,這給予了我很大的勇氣。影片在中國觀眾中也最受歡迎,我非常高興,包括后來在香港電影節(jié)上也得了獎。對我而言,我是只看影片在日本市場的結果的,而現(xiàn)在,不僅是日本國內(nèi)市場,我已經(jīng)能夠與許多其他國家的觀眾進行交流了。
記者:日本電影曾一度成為夕陽產(chǎn)業(yè),面臨危機。但近來似乎狀況不錯,東寶的作品都非常賣座,去年本土影片的票房成績也超過了外國影片。對此你有什么看法呢?
瀧田洋二郎:這個嘛,每一年的狀況都不一樣。對于票房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看一年的話,也沒什么意義。我覺得比起這些來,中國、亞洲的市場倒是越來越重要了,我自己對此是很感興趣的。
記者:《入殮師》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以后,你在國際上也很有知名度了,有沒有考慮過去外國拍片,接觸其他的民族與題材?
瀧田洋二郎:有。非常想。比如我這次來上海,會有什么樣的經(jīng)歷,這也許就會成為我下一部作品的靈感。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不管是哪個地方,哪個國家的人,我怎樣與這許多人互相接觸,受到啟發(fā),并能夠將其具體化為電影。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來上海也是一個機會。能夠收到上海電影節(jié)的邀請,我感到非常高興。這開闊了我的視野,也增加了機會。
記者:獲得了奧斯卡以后,你有沒有想過進軍好萊塢?
瀧田洋二郎:只要有機會,哪里都可以,當然包括好萊塢了。除了宇宙我去不了以外,其他什么地方我都愿意去。
50歲過后開始關注日本文化
記者:你在自己的作品中似乎非常關注日本的傳統(tǒng)文化?比如《入殮師》中日本人的入殮儀式、
《阿修羅城之瞳》中的歌舞伎、《SYA亂Q的演歌花道》中的演歌,而
《陰陽師》也是日本特有的文化吧?
瀧田洋二郎:作為日本人,關注這些的也不止我一個吧。盡管我們經(jīng)常接觸到,但可能也不會去深刻描寫它。不過這還是跟我的歲數(shù)有關的,可能一過了50歲,就想去拍拍看那些日本一直以來所擁有的妙處,那些自己想看的東西了吧。年輕的時候我也拍過動作片什么的,很多刺激的電影。
記者:動作片也拍過嗎?
瀧田洋二郎:《新宿鯊魚》。
記者:啊,《新宿鯊魚》,有黑幫元素。
瀧田洋二郎:警察啊,黑幫啊什么的,你看得挺多的嘛。
記者:當然也是盜版,因為中國基本不上映日本電影的。
瀧田洋二郎:是嗎。因為是電影節(jié)才放這么多片子的?
記者:是的。那就談談這次電影節(jié)上映的你的《釣魚迷三平》吧?!夺烎~迷三平》算是日本國民級的人氣漫畫了,你制作這部劇場版是出于什么原因?
瀧田洋二郎:因為這是一部非常有名的漫畫,從我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很熱銷,而現(xiàn)在總算到了能夠在影片中描繪具體釣魚場景的時代了。包括日本正在逐漸失去的重要的故鄉(xiāng)、以及那些能夠代表日本傳統(tǒng)的東西,這些在原作中都有體現(xiàn),而我則希望將它們在影片中表現(xiàn)出來。
記者:這部影片的主演
須賀健太算是個童星吧,在指導兒童演員上面,有遇到過什么困難嗎?
瀧田洋二郎:沒有。我就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看得第一部華語片是《黃土地》
記者:你了解中國電影嗎?
瀧田洋二郎:我最早看的一部中國電影是
陳凱歌的《黃土地》,那段時候我看了不少中國電影,包括在日本上映的,以及在一些電影節(jié)上看到的中國小片子??傊铱催^的所有中國電影主題都不一樣,感覺中國的題材還真是多啊。
記者:你現(xiàn)在是一直在拍商業(yè)電影吧。在日本,除了商業(yè)電影以外,藝術電影可以在許多藝術影院放映,但是這樣的設施在中國是幾乎沒有的。所以中國的獨立電影幾乎都沒有上映的場所,與日本的獨立影人相比,中國的獨立影人面臨著非常艱難的困境。對此,你有什么看法嗎?
瀧田洋二郎:無論是在哪個時代,無論是在什么地方,都有著需要去拍的電影,也需要有去拍這些電影的人。所以我希望他們要反過來將此作為臺階,有很多東西只有在那種現(xiàn)場才能體會得到,他們也只能繼續(xù)堅持拍下去,繼續(xù)抵抗。
記者:你有什么想對這些中國的獨立影人說的話嗎?
瀧田洋二郎:好好拍好自己的電影,這對自己的電影導演生涯有幫助。不管怎么說,電影是印在膠片上的,不最后把膠片拍出來,那之前的辛苦都是白費了。全世界的獨立電影人都是很艱難的,也只有向前看了,希望你們繼續(xù)努力。
記者:最后,對中國的觀眾,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瀧田洋二郎:你們除了借助盜版以外都沒有什么看我電影的機會,這其中也有著比較復雜的原因。但還是希望你們多看看日本電影,參加這樣的電影節(jié),以此來了解日本這個國家。而我們也要了解中國,希望能制作出在中國受歡迎的電影。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