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4張1905電影網(wǎng)專稿 2014年，我們看到一批青年導演在競爭激烈的商業(yè)電影戰(zhàn)場上折戟沉沙，為高速發(fā)展的中國電影市場注入了新的活力。然而或輝煌或失利，圍繞他們展開的話題似乎只與票房兩字有關，好像已經(jīng)沒人再去關心這些剛涉足電影圈的年輕人和他的作品究竟表達了些什么內(nèi)容。
就是在這個創(chuàng)下了票房新紀錄的暑期檔，一部如今已更名《心迷宮》的獨立電影《殯棺》第一次通過First青年電影展走進了部分觀眾的視野。故事發(fā)生在中國一個普通的村莊里，由一場意外的死亡案件牽引出一系列的悲歡離合。雖然這是導演忻鈺坤的長片處女作，但獨特的表現(xiàn)手法和成熟的鏡頭語言讓《心迷宮》在展映后得到了一致好評并最終捧得大獎。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忻鈺坤收到了來自威尼斯釜山等國際影展發(fā)來的參賽邀請。
如今，在電影節(jié)已小有斬獲的忻鈺坤再度攜《心迷宮》出征金馬。雖然最終與榮譽擦肩，但他表示，看到自己的電影和名字同那些崇拜已久的導演、編劇排在一起是種莫大的榮幸。拿獎對于一位初出茅廬的青年電影人固然意義非凡，但更重要的是能夠讓越來越多的觀眾看到自己的作品。
《心迷宮》結構受諾蘭風格啟發(fā) 期望借上映推廣中國獨立電影
《心迷宮》最初的名字叫《殯棺》，全片就圍繞著一口棺木展開。雖然是第一次拍攝長片，忻鈺坤卻對整體創(chuàng)作風格有著成熟的考量——太多東西已經(jīng)被電影人們拍到濫了，還有什么能讓人覺得眼前一亮？他想到了從結構上入手。“多線式敘事是我一直在嘗試的風格，也是我的創(chuàng)作觀，這大概也是受到諾蘭、伊那里多這些導演的啟發(fā)吧。”就這樣，忻鈺坤將一部折射社會話題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融入了懸疑、黑色幽默的風格之中。
對話中忻鈺坤透露，明年3月，觀眾或許就能在影院看到《心迷宮》了。談到對市場反響的期待，他表現(xiàn)得非常冷靜，直言自己對票房沒有太多奢望，發(fā)行影片的初衷就是想要告訴大眾，中國還有一部分導演在堅持拍攝獨立電影，這種電影可能沒有絢麗的特效，沒有大明星加盟，但當你細細琢磨，它們的故事總是挺有意思。
1905電影網(wǎng)：《心迷宮》的靈感從哪來？
忻鈺坤：2010年底的時候，我和我的制片人聊天，他給我講了一個發(fā)生在他們老家的一個真實的故事，我聽了之后覺得故事的核心特別有張力，特別適合做電影的劇本。大概是講九十年代初的時候，有很多農(nóng)村的青少年去外地打工，因為當時交通、通訊不是很發(fā)達，很多人走了之后就跟家鄉(xiāng)失去了聯(lián)系。突然有天早上一個村子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很多人都來認，說是自己家的孩子，但又沒有什么依據(jù)，與此同時就鬧出了很多悲歡離合。2013年初，制片人說我們這邊可能能找到一小筆錢，可以做一個相對低成本的影片，我們就商量著把這個故事做了很大的改動，形成了一個劇本。
1905電影網(wǎng)：從《殯棺》到《心迷宮》，名字的改動經(jīng)歷了哪些過程？
忻鈺坤：這是我導演的處女作，其實也是我制片人的處女作，我們對整個方式、宣傳沒有什么概念。當時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是覺得它很符合我影片核心的道具和一種情感，但最后拿出來很多大眾會覺得接受不了這個名字，首先這個名字有生僻字，很多人甚至念不對。見過一些公司，他們也覺得如果要發(fā)行，名字會是最大的問題，觀眾一上來就會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悶的文藝片，這可能跟我們的定位不一樣。所以后來再商量幾輪之后，決定要把影片的片名重新設計一下，讓觀眾能覺得聽上去是個蠻有意思的故事，值得一看。
1905電影網(wǎng)：《心迷宮》運用了時間線重疊的手法，這是在學習你的偶像諾蘭嗎？
忻鈺坤：對，我其實一直都在嘗試做這種東西，這是我的創(chuàng)作觀，我覺得現(xiàn)在類型片領域里有太多東西都已經(jīng)被拍到爛了，唯一能夠有新花樣的就是結構上的變化。所以在創(chuàng)作劇本之初，我就想到用三條時間線來講三家人的故事。這個過程中我也受到諾蘭、伊納里多、奉俊昊這樣的導演的影響。
1905電影網(wǎng)：在結局上做了一定更改，你對現(xiàn)在這個結局滿意嗎？
忻鈺坤：其實我們現(xiàn)在的改動是非常小的，嚴格來說沒有剪，反倒是加了，加了一段字幕。這段字幕是對法治社會的一個注解吧。因為我電影的最后還有一個倒敘片段，等那個片段看完之后，觀眾就不會停留在這段字幕上，他會繼續(xù)把這個情緒往回延伸，延伸到最后一場戲的時候，他可能明白整個故事大的含義，我覺得對于整個故事的完整性是沒有損傷的。
1905電影網(wǎng)：青年導演做電影的初衷大多是想表達自己，你在拍《心迷宮》時有沒有考慮觀眾對它的接受程度？
忻鈺坤：這片子其實挺特別的。很多人都覺得一個青年導演的處女作一定是自己憋了很多年的想法，或者是會有很多情感想要表達和釋放，我完全不是。在放映和別人交流時，很多人都說你想表達什么？其實我后來自己想，我沒有要告訴你個什么事兒，告訴你個什么樣的情感，或告訴你個什么樣的東西。相反地，我是想提出一個問題，把我的不解帶到影片里，拋給觀眾，讓他們帶著這個問題回到家慢慢去思考。我認為這遠比我要表達一個什么樣的東西給觀眾更有意思。
1905電影網(wǎng)：電影里沒有觀眾熟悉的面孔，是受投資限制的原因嗎？
忻鈺坤：這個是兩方面原因，最早是因為投資，因為我們整個在演員的預算是非常少的，而且劇本出來之后我知道這是一個群戲，大概會有五六個核心的角色在這里面。制片人說要不要稍微花點錢請一個、兩個有名的人，看上去能讓這個片子有點賣點，一方面后來我們細算這錢還是不夠，另外如果是因為群戲，突然有一個很眼熟，而且我們的成本又不可能請到二線、一線的演員，還是只能是個臉熟電視劇的演員，我覺得這個反倒一張熟臉在這樣的陌生故事里會起到負作用，后來我堅持找一些專業(yè)的演員，比如做戲曲的，在地方上演一些戲的，不是那么讓觀眾所熟知，這樣一來觀眾沒有任何代入感，這樣對于整個故事的表達會更好。
1905電影網(wǎng)：明年3月就要上映了，考慮過上映后會有什么樣的票房表現(xiàn)嗎？
忻鈺坤：因為我們參加了國外的電影節(jié)，其實在國外已經(jīng)有個版權代理公司，把我們的影片拿去代理了，在海外的收入差不多能讓我們收回成本，甚至可能還有盈余。所以制片人和我都比較保守，沒有想過成為黑馬，我在整個宣發(fā)的想法上也是，希望它能走更多的地方，讓更多人看到不一樣的電影。觀眾不了解電影行業(yè)，也很少看到獨立電影，所以他們不知道原來中國還有導演在拍這樣的影片。這些影片沒有那么絢麗、沒有那么多明星，但是看下去還挺有意思。至于票房，我不會有太多奢望。
青年導演盲目執(zhí)導大片會失控 拍商業(yè)電影絕不向市場妥協(xié)
本屆金馬獎，忻鈺坤入圍了“最佳新導演”、“最佳原著劇本”兩項提名。而在與臺灣觀眾見面之前，《心迷宮》還走過了威尼斯、華沙、釜山等幾處國際影展。談到所獲榮譽，他總是十分謙虛，但當話題回到電影本身，忻鈺坤卻又立刻表現(xiàn)出導演對于作品的那種絕對自信。“酒香也怕巷子深。我知道《心迷宮》可能是一個不一樣的電影，我需要更多的人能看到它。”忻鈺坤這樣表述自己參加影展的初衷。
作為青年導演陣營當中的一員，忻鈺坤認為此刻自已與同齡電影人最為需要的是踏實下來，好好“修煉內(nèi)功”：“我看到很多青年導演因為一部片子成名，馬上就接商業(yè)片，結果完全是失控狀態(tài)。”雖然一直抱有拍商業(yè)片的想法，但對于“創(chuàng)作”與“市場化”，忻鈺坤內(nèi)心有著自己的衡量標準：“我們講商業(yè)的時候，通常意味著這個影片會為了迎合市場放入很多不合時宜的東西，這肯定是我未來創(chuàng)作中會把持的一道關，我絕對不會為取悅觀眾做太多的調(diào)整和妥協(xié)。”
1905電影網(wǎng)：這部片子在業(yè)內(nèi)獲得了很高的評價，之前有想過嗎？
忻鈺坤：我不像制片人他們想的都是很實際的東西，我多多少少有點幻想。我知道《心迷宮》的結構或者表達的方式在國產(chǎn)電影里很少見到，它可能是一個不一樣的電影。我需要更多的人能看到它，所以我當時選擇了，讓國內(nèi)很多媒體人、影評人看到。這個其實特別重要，酒香也怕巷子深，有好東西很多人看不到的話就被埋沒了。
1905電影網(wǎng)：這次入圍金馬對拿獎有沒有期待？
忻鈺坤：金馬能提名我是完全沒有想到的，看見我的名字、影片的名字和崇拜已久的編劇、導演排在一起，覺得挺幸運的。拿獎是對自己的認可，但我的第一部電影作品能到這種程度就已經(jīng)很好了，我不會有更多期待。
1905電影網(wǎng)：之前你也收到了威尼斯等電影節(jié)的邀請，去過之后的感受是？
忻鈺坤：之前還是在學生的時候，我想象過導演帶著影片去國外影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真的出去之后，我覺得最有意義的不是走紅毯，也不是能見很多明星，而是你能跟不同國家的觀眾交流，讓我覺得很奇妙。我?guī)е捌搅藲W洲，到了亞洲其他地方，我發(fā)現(xiàn)每個地方的觀眾看完影片給我的回饋是不一樣的，是我從來沒想過的，在我以后的創(chuàng)作中它們也會給我很多豐富的給養(yǎng)。
1905電影網(wǎng)：國外的環(huán)境對于青年導演發(fā)展是不是更好？
忻鈺坤：我覺得環(huán)境是差不多的，但是國外的一些機構，它們提供給青年導演的基金是實打實的。如果你真的有能力，就可以拿這筆錢去拍東西。而國內(nèi)很多扶持青年導演的計劃，到最后就變成了商業(yè)項目，那只能算是給青年導演一個活兒。真正的扶持是給你一些錢，讓你拍一個你想要表達的東西，在過程中可能會有一些資深電影人來幫助你做一些磨合，讓你能夠成長，而不是拍完之后掙一筆錢那么簡單。
1905電影網(wǎng)：你認為青年導演在向商業(yè)化轉型時遇到的最大問題是什么？
忻鈺坤：電影如果做成一個產(chǎn)業(yè)，那么在產(chǎn)業(yè)里面，導演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你要依賴于其他專業(yè)部門的合作，才能做出電影。你是不是真的有這個能力作為大腦去整合團隊、確定拍攝方案、對影片進行建構，這可能是個修煉內(nèi)功的東西。
另外，在影片的選擇上是保持自己的表達，還是要做商業(yè)發(fā)行，我現(xiàn)在也時常在糾結。見了很多公司，聊了很多項目。就我個人而言，我還是覺得做大的、商業(yè)的影片技巧性很強，需要事先做很多功課，有很多專業(yè)的基礎，再靠好多戲去磨練，這些過程都少不了。我也看到很多青年導演因為一部片子成名，馬上就接商業(yè)片，結果完全是失控的狀態(tài)，這個市場很現(xiàn)實，今天你站到前面，大家會給你錢去拍，一旦下部戲完蛋，就再不會有人找你了。對于我自己來講，還是要再花很多時間磨練，直到有一天我可以駕馭更大的題材，我會嘗試去做更大的東西。
1905電影網(wǎng)：未來會不會拍一些更商業(yè)的電影？
忻鈺坤：在我的理解里，我是蠻想做類型片的，能上院線這就肯定是商業(yè)的范疇了。但是我覺得我們講商業(yè)的時候，就意味著這個影片會為了迎合市場做很多妥協(xié)，會放很多不合時宜的東西在里面，這肯定是我未來會把持的一道關。我會做類型片，比如驚悚、懸疑，該有的元素都會在里面，但我絕對不會為取悅觀眾做太多的調(diào)整和妥協(x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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