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喋喋
“我有時候特別想，能夠成為電影里的主角那樣，擁有一種超能力，這樣我就可以回到26年前殺死我自己?！睏钭蠈χR頭，用20分鐘的內心獨白，展開了一個原生家庭不幸的故事：“爸爸是在你懷我的時候出軌的。”
這是《聽見她說——許愿》中的畫面。作為國內首部女性獨白劇，一經上線，就彰顯了野心：無論是內容、表演，還是題材，這都是一部具有行業(yè)拓荒意義和社會意義的作品。
長達20分鐘的獨角戲，楊紫一條演過、幾乎沒有犯任何錯誤。這種表演，對于演員有著極高的要求，從演員陣容來看，基本都為實力女演員，除了已亮相的齊溪、楊紫，后期也將有郝蕾、奚美娟、詠梅等大銀幕影后加盟。
不僅選角有深意，每集故事的選擇也具有社會意義。
8個小短劇，分別聚焦當代女性的8個生存痛點：第一集的《魔鏡》表達外貌焦慮和女性的被物化，第二集《許愿》則討論原生家庭問題……接下來的故事里，還會探討全職主婦的焦慮、重男輕女、家庭暴力、中年危機等議題，每個故事都撕開了現實中女性話題的口子。
這樣的表達，讓《聽見她說》得到了不少國內觀眾的認可?！懊鎸Υ蟊姷闹卑自V說和呼喊是得之不易的權利，多說它的好，而不是缺憾?！币粍t豆瓣熱評中寫道。目前這檔節(jié)目豆瓣評分8.4分，成為了今年評分最高的綜藝之一，有超過47%的觀眾為此打出了五星。
豆瓣評分８.4
野心之外，也有輿論壓力。節(jié)目創(chuàng)意來自BBC在2018年推出的短劇集《她說：女性人生瞬間》，相比BBC的版本，有不少觀眾認為，原版第一集就展示潛規(guī)則、女演員被迷奸內容的犀利，國內版則稍顯溫和，不夠直指痛點。
但在毒眸（微信ID：DomoreDumou）看來，看似不夠犀利、稍顯克制的表達，卻也足夠有力量，更重要的是，每個故事都直接映照了現實。八個議題都指向困擾女性的社會現實，并且試圖從中挖掘新的表達視角。在第二集上線后，女性原聲家庭的痛苦就以“隱形單親家庭”的形式被討論。在女性聲音缺乏出口的現階段，每一次表達其實都值得喝彩。
《聽見她說》希望對痛苦的表達是真實而細膩的。當觀眾沉浸在20分鐘的密集獨白里時，就會感受到。在“她題材”熱度不減的當下，騰訊視頻此次聚焦女性話題、聚合頭部力量，是一次指向明確的女性表達。
“痛苦不分深淺”
《聽見她說》試圖表達的現實立體而復雜，劇集中女性的痛感也因此顯得細膩真實。
在《許愿》的故事里，楊紫飾演的小雨在26歲生日之際，通過對母親的傾訴說出自己的故事——父親在母親孕期出軌，母親試圖帶著女兒自殺未遂后，帶著仇恨、安全感的缺失和對女兒的獨占欲，支配孩子的交友、戀愛、學習生活。小雨在理智上同情母親，但也在這樣的成長環(huán)境中感到窒息。
節(jié)目播出后，小雨不幸的原生家庭的確戳中了不少觀眾，有網友在微博分享起自己所經歷的原生家庭之痛；而女演員王鷗也頗受觸動，在微博對“小雨”致意：“親愛的小雨，感謝你活得善良堅強，懂得包容體諒，但每個人對于世界都是獨立的個體，不要攬下那些‘錯’，不要責怪自己，不用那么懂事，愿你自由，找到生活的快樂，好好地愛自己?！?/p>
廣泛的共鳴是基于劇集對于女性痛感更細膩的挖掘?！堵犚娝f》試圖表達女性真實的困惑，和此前不少家庭倫理劇相比，這種現實表達更加真實，而不強求灑狗血。
在小雨的敘述中，父親的形象難以簡單用“渣男”標簽去概括。他對妻子造成過傷害，同時對女兒的愛也不容否認，小雨在某些時刻，情感天平甚至會傾向這位不負責任的父親；母親在婚姻中是完美受害者，同時也成為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加害者，小雨時刻活在矛盾糾結之中，一方面渴望逃離母親的桎梏，一方面又擔心母親因自己的離開而被擊垮。
真實表達的感染力是強大的。在后臺采訪中楊紫坦言，自己在和睦的家庭環(huán)境中長大，與小雨處境截然不同，但在拍攝過程中卻與角色高度共情，幾度哽咽到說不出話。
此前，童星鐘美美在GQ采訪中被問到“你認為程度最淺的痛苦是什么？”他回答道：“痛苦不分深淺。”
這句話迅速在社交平臺成為出圈金句，每一種真實的痛苦都不應當被輕視?！堵犚娝f》也是如此，女性成長過程中大大小小的痛楚，并沒有哪一種比另外一種更顯得“溫和”。
觀照現實
在表演痛苦時，楊紫更加平靜而克制，只見哽咽，沒有嚎啕大哭。某種程度上，“溫和”是《聽見她說》的有意為之：幕后紀錄片中，趙薇對楊紫強調，盡管小雨內心背負很多，但面對鏡頭時眼神要放松。比起歇斯底里，只給觀眾展露冰山的一角，或許是更高明的手法。
從每一集的主題來看，節(jié)目聚焦的話題看似“流于平淡”，實則抓住了女性在現實生活中最普世的痛點，平靜敘述之下是對現實的狠厲剖析，潛藏著巨大的話題能量，能夠引發(fā)廣泛的共情心理。
短片引發(fā)的諸多熱搜也證明，這種表達方式抓住了女性在現實生活中最普世的痛點。
在女性普遍缺少表達出口的當下，發(fā)聲表達本身已經是一種突破，溫和的表達不代表沒有力量，講普通人聽得懂的女性困境，可以觸達更廣泛的受眾，其實有著深遠的社會意義。
而與其說《許愿》缺乏鞭撻現實的力度，不如說這種敘述指向了更大的野心：讓更多并沒有體會過原生家庭不幸的普通人，對小雨的痛苦感同身受。
《許愿》播出后，#原生家庭對子女的影響#沖上熱搜高位，相關討論超過8萬條。原生家庭問題曾經一度成為熱門討論話題，而《許愿》再次將其帶回到了大眾視野。值得注意的是，近年來，除了單親家庭的社會話題，“隱形單親家庭”議題也逐漸得到重視，比如留守家庭、空巢家庭、喪偶式育兒等原因形成的隱形單親家庭等，同樣對子女的成長影響頗深。
而且在溫和的表達中，《聽見她說》也希望用個體故事輻射到更廣大人群。
第一集《魔鏡》中，有觀眾指出，齊溪飾演的女主角前后反差過大，一會兒是屈從于主流審美、想要嘗試整容手術的從眾者，一會兒又能夠擲地有聲地反對外界對女性外貌的苛刻。
事實上，齊溪飾演的主角不僅僅是一個個體，也是眾多掙扎在外貌焦慮中的女性的合集，她可以軟弱，也可以剛強。因為在社會中，無論是看似性格強勢還是溫柔、無論體型高矮胖瘦，女性似乎總是更容易被苛刻的外界眼光狙擊，常常被困在枷鎖之中。
《魔鏡》在輿論場上還引發(fā)了更大的討論。該集主題是鼓勵女性接納不完美但有個性的自我，可彈幕里仍然充滿了對齊溪飾演角色的外貌攻擊，指責她濃妝也遮不住皮膚的瑕疵、化妝也并沒有變美。
實際上，外貌焦慮早已高度滲透在女性群體之中。根據國際整容外科協會數據統計，中國醫(yī)美市場已經躍居世界第三位，到2022年，國內每年整形美容人數將超過1000萬人次。而據復數實驗室的一項調查統計，被調查者中，因身材長相而受到語言暴力的，98%是女性。
微博網友將這些彈幕合集發(fā)出，感慨“第一集彈幕好諷刺”，“仿佛一場互動式行為藝術，藝術照進現實?！?/p>
面對諷刺，《墨鏡》其實早已給了有力的回擊。劇里，女主對著鏡頭說：“我沒有質疑高白瘦，我質疑的是‘一定’?！倍谇榫w崩潰之后，她素顏看著鏡子，說道：“我肩是平的，但穿襯衣很好看”、“臉上還有點雀斑，我挺喜歡的”。劇中人態(tài)度的轉變，不疾不徐地表達著作品的價值觀。
這種頗為魔幻的討論，再次印證了《聽見她說》的表達形式，實際上刺痛著現實的神經。一部分觀眾眼中的“溫和”表達，從對現實呈現的力度而言，其實是某種“犀利”。
“場外”價值
《聽見她說》是當前大眾文化市場上，對于女性題材的一次創(chuàng)新嘗試。
除了內容引發(fā)的討論，節(jié)目的“場外”價值同樣不容忽視：從節(jié)目形式和對“她題材”的突破，到幕后導演、演員身上所體現出的女性互助精神，都擲地有聲地呼應著現實中的女性表達訴求。
2020年，“她題材”成為劇綜內容創(chuàng)作的風口。騰訊視頻獨播的女性題材話題之作《三十而已》成為年度爆劇，以40億播放量領跑Q3劇集；女性懸疑題材的《摩天大樓》緊隨其后收獲豆瓣8.1的高分?！冻孙L破浪的姐姐》則成為暑期檔現象級綜藝，云合數據顯示，其有效播放量位居Q3網綜的第二名。
但就作品內涵和表達力度而言，當下的大部分“她題材”內容還停留在“女性成為主角”的階段，缺乏對女性真實生存現狀的呈現和探討。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聽見她說》作為一次去娛樂化的、更直接關注女性生存困境的嘗試，是對過往內容形式的一種突破。
在節(jié)目形式上，騰訊視頻引進了獨白劇這一內容市場新物種。作為BBC《她說：女性人生瞬間》的版權翻拍作品，《聽見她說》的落地進行了充分的本土化，比如《魔鏡》就批判了東亞女性獨一份的 “網紅”外貌標準。
在綜藝賽道上，女性題材表達雖然能夠輸出一些觀點，引發(fā)短暫的討論，但并未構成規(guī)模效應，產生持續(xù)深遠的影響。而在劇集市場，女性角色的單一化、工具化。更是長期沒有得到解決。作為一次去娛樂化的、集中關注女性生存困境的嘗試，這檔節(jié)目無論是在綜藝賽道、還是短劇賽道上，都算得上是一種突破。
脫口秀演員楊笠在《脫口秀大會》中吐槽直男的盲目自信，成為網友熱議話題，但《脫口秀大會》仍未改變男性脫口秀演員占據主導位置的局面，總決賽中，王建國等男性脫口秀演員包攬了前三甲。
而《聽見她說》在“場外”依然對女性友好。8部獨白短劇主角均由女演員出演，其中包括在《演員請就位2》中被人看到的王智。她曾在節(jié)目里感慨，自己非常努力等待一個證明自我的機會，不希望觀眾只記得“秋雅”，這位在市場評級中屢被“拋棄”的女演員，終于成為了一次女主角。
不止王智，被遺忘許久的白百何也有份主演其中一個短劇。2020年以來，大眾質疑男女演員不平等待遇的聲音愈烈，對三十加女演員缺少機會的討論也愈盛，此次白百何受邀主演，也證明了《聽見她說》對女性的支持。
而在幕后，騰訊視頻也在獨播《三十而已》后立刻推出微綜藝《女性30+》，并積累了一批女性觀眾。這一次，騰訊視頻發(fā)起《聽見她說》，召集了趙薇、李少紅等女性導演加入，多位當紅女演員零片酬參演，更是身體力行實踐了這種女性互助、共同發(fā)聲的氛圍和價值觀，這正是節(jié)目創(chuàng)造的一重無形財富。
“她題材”方興未艾，但還遠未飽和，需要更多立足女性視角、敢于拓寬邊界的內容制作者入局。騰訊視頻對這一賽道的積極占領和開拓性嘗試，再一次走在了前面；在接下來的劇集中，如何實現內容突破，則是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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