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波波茶
臺灣電影只要被談及,侯孝賢的名字基本上繞不過去。
今年侯孝賢導演獲得第五十七界金馬獎“終身成就獎”,頒獎禮上是枝裕和擔任為侯孝賢獻獎的嘉賓,自愿隔離了十四天。
他和世界上每一個侯孝賢的影迷一樣,鐘愛電影中平靜的敘事和每一個至于時代浪潮中的平凡人。
這位在二十多歲時和侯孝賢電影相遇的導演,談起兩人的關系,愿意用“如父如子”來形容,甚至直言自己是侯孝賢的“孩子們”其中一員。
但他可能不知道,出生于廣東的侯孝賢當初去到臺灣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侯孝賢的父親發(fā)現(xiàn),臺灣的住處有自來水飲用。
1947年,侯孝賢父親作為廣東省梅縣教育局長,被老同學邀請去臺灣做主任秘書,只身先去臺中赴任,后去信家里,讓四個月大的侯孝賢跟著一家人來到臺灣。
每月只靠620塊的工資維持生活,可以說是捉襟見肘,全家上下甚至沒有一件木制家具,靠撿竹家具過活,年長的奶奶對家鄉(xiāng)的思念,讓他們一家人都決定后面要繼續(xù)回大陸生活。
只是幾年之后,滯臺已成定局,全家搬至高雄,這里常年舉辦戲曲比賽的熱鬧稍稍驅散了一家人的孤獨,只是童年的侯孝賢除了體會到了傳統(tǒng)文化之外,卻沒有體會到多少樂趣。
幾年之后,戲院逐漸沒落,很多地方改成了放電影,這才讓侯孝賢和電影結緣,之后的故事就像諸多從貧苦時期走過的導演一樣,他為了看定影,可以翻墻,剪鐵絲網,做假票。
也難怪,侯孝賢會在之后的采訪中說自己如過沒做導演,一定會成為一個流氓。
隨著逐漸成長,侯孝賢在服兵役期間,因為電影《十字路口》,他決定用十年的時間進入電影行業(yè)。
雖然,他足夠有聰明和認學,還在退伍后通過聯(lián)考進入了臺灣的藝術??茖W校,但他始終沒有機會進入電影行業(yè),期間他白天上課,晚上去工廠上班,堅持了一年這樣的生活。
后面為了專注學業(yè)放棄了夜班的工作,但仍未能涉足電影行業(yè),又賣了八個月的計算器。
直到一通電話。
侯孝賢被老師推薦到了《心有千千結》劇組擔任場記,結識了自己的伯樂李行導演。
之后的他就持續(xù)轉運,從場記一路做到副導演,甚至以編劇和副導演的身份參與了12部電影的拍攝。
1979年,他憑《早安臺北》提名金馬最佳改編劇本,至此脫離了新人的行業(yè),開始在行業(yè)內尋找自己做導演的機會。
那時候,侯孝賢的電影風格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他的作品老少皆宜,充滿了商業(yè)元素,處女作就在臺灣的春節(jié)檔上映,成為1980年春節(jié)檔的票房冠軍。
但在那之后,他幾乎從主流的電影圈消失了。
原因在于他對電影越深入,知道的專業(yè)知識就越多,他的影像似乎失去了自由,被大量理論和專業(yè)知識干擾。
好在朋友朱天文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送了一本《沈從文自傳》給他,這本書讓他發(fā)現(xiàn)了看待世界的角度,他第一次感覺到視野還有這么多、這么廣,想必這也是他電影中常提及沈從文的原因。
之后,侯孝賢用一部《悲情城市》回到大眾視野。
再之后,侯孝賢的作品風格逐步完善,他故事中的人物幾乎對自身發(fā)生的事情略帶遲鈍,好像個人的經歷并不屬于自己,而大量固定機位的遠景構圖,空間的重復使用,讓觀眾擁有自由焦點的同時,又擴大著畫外空間的信息。
這些至今還在被更多的人研究和分享的作品,讓侯孝賢放棄讓電影賣座之后的成就,也是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寫幾篇文章說道的點。
但這期間,侯孝賢還在輔導著他的“孩子們”。
雖然,侯孝賢很多作品中都是秉著需要一個農民,就找一個農民,需要一個郵差就找一個郵差來演的方式。但他還是幫助了不少演員和導演。
賈樟柯導演就曾詳細的寫過自己和侯孝賢的“緣分”。
在賈樟柯的記憶中,他因為學著寫了幾篇小說,就被前輩賞識,進入了山西省作協(xié)的讀書改稿班,那時候呆在這種班里最大的好處就是常能收獲第一手藝術圈的八卦。
某天,來自北京的編輯沒給他們上課,理由是要去距離太原一百二十里外的太谷縣看張藝謀拍《大紅燈籠高高掛》,說侯孝賢導演也在。
那時候的賈樟柯對《悲情城市》的印象極深,恨不得沖過去要一盤《悲情城市》的錄像帶,但一百二十公里對于當時的他來說,和在另外一個星球差不多,索性就放棄了。
當時的他連侯孝賢長什么樣都不知道,直到考上北京電影學院,在一本舊學報上,他才通過之前侯孝賢來學院講學的文章,看到了加侯導的幾張照片。
他當時對侯孝賢的印象是:個子不高但目光如炬,身體里彷佛蘊藏了巨大的能量。既有野蠻生長的活力,又有學養(yǎng)護身的雅致,是那種一代宗師的面相。
這種印象一直持續(xù)到賈樟柯因《小武》收到法國南特電影節(jié)邀請,在南特濕冷的天氣中進入酒店的那一刻。
那年,法國南特電影節(jié)二十周年,侯孝賢因為之前的《風柜來的人》和《戀戀風塵》都在這里得過最佳影片,這次是帶著“祝壽”的前來。
而賈樟柯進入酒店大堂,恰巧看到一個中國人被記者包圍,他眼睛的焦點都沒對實,心就已知那是侯導!
他就站在那里,等記者散去,等人越來越少,他才上前搭話,據賈樟柯自己的描述,發(fā)生了下面的情景。
那時我已經不是學生,但慌不擇言,愚笨地說道:侯老師,我是北京電影學院來的。
侯孝賢顯然不熟悉北京文藝圈的稱呼習慣,瞪眼問道:我教過你?
我連忙說:喜歡您的電影。
彷佛面對一個突然的闖入者,他被我搞得莫名其妙,只能挑戰(zhàn)性地望著我:北京電影學院的?呦!現(xiàn)在學生都可以出來看影展了?
我連忙說:我拍了一部電影叫《小武》。
侯導的眉頭又皺起來但語氣明顯平和起來,他問道:《小武》是什么東東?
我答:小武是男主角的名字,電影是在我老家拍的。
侯導點了根煙,語氣已經變得友善:老家在哪?我答:山西。
侯導頓時笑逐顏開:哦,半個老鄉(xiāng),我丈母娘是山西人。
對于生人脾氣有點沖,不會輕易表現(xiàn)出來廉價的親和,但話要說投機了,又能瞬間成為哥們,這是賈樟柯導演的真實感受,也是多數人心中侯孝賢導演該有的樣子。
雖然文章末尾,賈導對當時侯孝賢還穿了一雙年輕人鐘愛的匡威球鞋記憶深刻,但這可能就是侯導的可愛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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