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沐非

《孤味》是一杯酒，愈品愈甘醇，久品才知人生的深厚。影片從林小姐的生日開始，以陳先生的葬禮結(jié)束，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展現(xiàn)了兩代人的情感世界。

林小姐的“孤味”

林小姐對陳先生是有蠻多怨言的，因為他不顧家，在外面拈花惹草，最后還棄一家人而去。最重要的是，陳先生“偷”了林家的印章去貸款做生意，使得林小姐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但是林小姐對陳先生的感情是很復(fù)雜的，當(dāng)年陳先生提出離婚的時候，林小姐將離婚協(xié)議書保存了幾十年也沒有簽字，意味著她對這段感情始終沒有釋然。

陳先生的葬禮她最有發(fā)言權(quán)，也一直以陳太太的身份自居，在陳先生頭七那天為他做好飯菜，恭迎他回家。但是當(dāng)她知道陳先生之前其實一直愛著她，并且甘愿為她扛下了偷取家族印章的不孝之罪的時候，她終于釋然了。終于在葬禮的當(dāng)天早晨簽下了離婚協(xié)議書。

（遲到但并未缺席的離婚協(xié)議書）

盡管這樣的離婚協(xié)議書可能已經(jīng)沒有了法律效力，伴隨著陳先生的死亡，離婚協(xié)議書也沒有了實際意義。但是對于陳小姐而言，她終于可以放下心中所有的怨恨了。

林小姐讓出了陳太太之位，蔡小姐成了葬禮上唯一的陳太太，而林小姐卻在葬禮之時在出租車上唱著《孤味》，與幻象中的陳先生獲得了想像性滿足。

（林小姐與幻象中的陳先生在一起）

“孤味”本指一個餐廳只專賣一種料理，并把這種料理做到最好，在影片中不僅指的是林小姐的事業(yè)，歌曲《孤味》傳達(dá)的更是人生的寂寞孤獨。無論是固執(zhí)不放手的寂寞，還是放手之后的孤獨，人生的味道總是又甜又澀。人生有那么多恩恩怨怨，但是到頭來無非如花謝花開般終將隨風(fēng)而逝。

由“愛”生“怨”

整部影片幾乎全部由女性角色撐起，僅有的幾個男性雖然在場，但是在幾位女性的生活中幾乎是缺席的，女性撐起了所有生活的重?fù)?dān)。

模糊的陳先生的形象在家庭中缺席了二十多年。一個家庭中父親的缺失，會使母親的角色變得尤為重要，她需要承擔(dān)起所有的家庭責(zé)任，扮演一個女強(qiáng)人的角色。林小姐從路邊攤開到了大飯店，事業(yè)有成，頗受他人尊敬。同時她對女兒們的要求也極為嚴(yán)格，具有強(qiáng)烈的控制欲。但是作為在現(xiàn)代社會成長為成年人的女兒們，母親乃至家族的控制成了最沉重的枷鎖。大女兒連生病都覺得是對母親的罪過，二女兒成了母親在娘家人面前炫耀的手段，三女兒繼承了母親的餐廳，更要大事小事受到母親的約束，所以“你（林小姐）給別人很大壓力”是女兒們共同的心聲。

（構(gòu)圖顯示了母女之間的對立）

林小姐認(rèn)為她為女兒們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女兒們理應(yīng)孝順?biāo)．?dāng)女兒并不像想象中順從她的時候，她也開始埋怨子女。母女之間開始惡語相向，她甚至認(rèn)為大女兒得癌癥是罪有應(yīng)得，女兒們對母親也有甚多不滿?！皭邸焙汀霸埂倍际侨祟惛星榈牟煌磻?yīng)，“怨”則生于“愛”，或是因為愛的過度，或是因為愛的不足。

母親過度的愛讓三個女兒都在不同程度地逃離，隱瞞乃至不與母親溝通是她們對母親直接的反抗。尤其是父親的葬禮這件事情上，女兒們感情的天平上明顯偏向了父親。三女兒甚至私下接觸父親后來的愛人蔡阿姨，也是如今名副其實的陳太太，并對她頗有好感。她們不僅原諒了父親年輕時候的不忠，甚至認(rèn)為母親的固執(zhí)阻礙了父親和蔡阿姨之間的真感情。

愛是家庭的凝結(jié)

影片采用了有限敘事視角，觀眾和三個女兒一樣，對陳先生的過往所知有限。對于下輩人而言，上輩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是模糊的，大人的刻意隱瞞，讓下輩人充滿了好奇，觀眾順著三個女兒和孫女的詢問，逐漸知曉了陳年隱情。但是無論當(dāng)年事件的真相如何，無論陳先生到底是何為人，在女兒們眼里，他首先是個父親。她們繼承了父親的基因，流淌著父親的血液，記住了父親在小時候?qū)λ齻兊奶蹛?，以及父親的溫柔可親。

（父親和女兒用月光照亮的水洗臉）

女兒對父親的感情記憶，可以忽略掉那些外在的是是非非，難怪林小姐會說：“我打拼一輩子，把你們一個個撫養(yǎng)長大，卻輸給一個，二十年不曾跟你們聯(lián)絡(luò)的爸爸?！?/p>

女兒們雖然和母親之間有隔閡，但是母女之間的親情卻絲毫不用懷疑。三個女兒永遠(yuǎn)是母親最惦念的所在，女兒們對母親最大的也是最簡單的希望就是她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就好。三個女兒和母親偶有摩擦，但是并沒有真正的矛盾，因為她們心里都清楚，彼此是如何深愛著對方。

而三個性格迥異的姐妹，過著各自不同的生活，但卻可以一秒回到小時候的親密無間，那場景溫暖祥和。二姐嫌棄大姐和三妹吃相好丑，大姐和三妹卻變本加厲，故意扮丑相。也許唯有在自己的親人面前，我們才可以如此肆無忌憚卸下自己的面具，回歸本性。

（三姐妹的溫暖時光）

相比較女兒們的逃離，孫女卻一心想要留下，她抗拒著母親將她送到國外去留學(xué)的安排，希望陪在親人們身邊。“出走”是現(xiàn)代社會的一種姿態(tài)，無論從“出走”家庭，還是“出走”原本的社會環(huán)境，“出走”成了我們最主要的行動。而小孫女的選擇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回歸，這樣的回歸跨越了整整兩代人。

人生是場孤獨的旅行，我們每個人踽踽獨行，卻不斷掙扎著尋求愛，尋求與他人的連接。無論是悲苦寂寥，還是香甜歡愉，都是人生的芳菲。陳先生終以他最后的喪禮連接了三代人血緣和非血緣的關(guān)系，讓我們看到了所有人的放下，和最終的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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