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土世界之父——托爾金小傳
托爾金于1892年出生于英國在南非殖民地的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家庭。他的父親亞瑟是一位銀行經理,母親則是一位全職家庭主婦。據托爾金自己回憶,他在南非的童年猶如天方夜譚般充滿了異國風情,生活環(huán)境也與后來居住的伯明翰千差萬別。
但美好的時光總是格外短暫,在托爾金4歲時,他父親因腦淤血去世。這意外的變故使得沒有工作的母親,不得不舉家遷回英國伯明翰,用父親遺留的積蓄艱難地養(yǎng)育著托爾金和弟弟。
好在,母親梅布爾有著極好的文化修養(yǎng)。她在閑暇時就給兩個兒子聲情并茂地講各種兒童著作和經典神話故事。其中給托爾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埃達》(北歐神話)。
創(chuàng)世之初爆發(fā)于阿薩神族和華納神族間的戰(zhàn)爭,兼具智慧與勇氣的神王奧丁,詭計多端、變化不定的謊言之神洛基,力大無窮、英勇好斗的雷神托爾,以及因眾神之國和巨人間的戰(zhàn)爭而引發(fā)的無比悲壯的諸神黃昏,都成為了托爾金日后創(chuàng)作時的寶貴素材。
同時母親也會教授托爾金一些基本的拉丁語和法語,這邊是他最初的語言啟蒙。極具語言天賦的托爾金在求學期間對語言的興趣愈發(fā)濃厚。最終他知曉的語言多達35種之多。其中不僅有現代語言還有已經成為化石的古代語言,如古英語和古斯堪的那維亞語。
如此接觸的語言才能,讓托爾金在日后創(chuàng)作《指環(huán)王》小說時足以為其中的每一個種族都單獨創(chuàng)造一種語言。精靈語、霍比特人語、半獸人語、樹人語,他甚至還為常年在噪音極大的地下礦井從事工業(yè)勞作的矮人專門設計了一種手語。他為精靈族創(chuàng)造的“昆雅語”和“辛達林語”因為具備足夠的詞匯和完善的語法,已完全可以作為一門獨立的語言來使用。
托爾金自己也曾凡爾賽道:如果可以出版的話,我真的想用精靈語來寫作。
雖家境貧寒,但托爾金卻憑借自己的過人天賦和刻苦努力考上了貴族學校愛德華國王學校。在那里他結識了三位各具天賦摯友,精通數學和音樂的魏斯曼、富有戲劇天才的吉爾森和具有詩人才華的史密斯,四人一起組成了名為“巴羅凡”的茶社。他們定期在茶社聚會分享思考的樂趣、交流人生的感想。
在日后《指環(huán)王》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包括托爾金在內的這小小四人組,無疑就成為了佛羅多、皮平、梅利和山姆這四個勇敢、善良的霍比特人護戒小分隊的原型。
1904年托爾金的母親因糖尿病去世,臨死前她將自己僅剩的800英鎊和兩個兒子托付給了一個位名叫摩根的天主教神父,并委托他擔任兩個孩子的監(jiān)護人。摩根不但安排兩兄弟住在了他們舅媽家,而且還定期從自己的薪水中拿出一些來周濟。在神父的監(jiān)督和指導下,托爾金考入了牛津大學語言學系
1914年一戰(zhàn)爆發(fā),22歲的托爾金應征入伍成為了英國遠征軍的一名少尉。他乘船跨過英吉利海峽遠赴法國與德軍作戰(zhàn),還親歷了一戰(zhàn)最為慘烈的索姆河一役。
這場戰(zhàn)役長達四個月,英法聯軍和德軍在索姆河沿岸的陣地上反復拉鋸,彈坑和尸體遍布整片河岸,周圍的一些都被戰(zhàn)火焚燒殆盡。
特殊的戰(zhàn)爭經歷,讓他對現代工業(yè)文明及其所衍生的殺人機器產生了極度的厭惡。所以,在由魔君索倫統治的魔都,到處都遍布著由食人魔和半獸人驅動著的帶有巨大齒輪,不時噴出火焰的巨大機械。
在《雙塔奇兵》中,巫師薩魯曼黑化后,就驅使半獸人們將自己領地艾辛格內的樹木全部砍伐,同時大肆開采地下的鐵礦石,鑄造兵器,這一場景無疑是現代工業(yè)文明在中土世界的“投影”。
戰(zhàn)爭結束后,托爾金被聘為《新英語詞典》的編輯,后又成為了牛津大學的語言學教授。1930年在批改學生的試卷時,發(fā)現有一個學生交了白卷,他便不由自主地在空白的試卷上寫下了一行話:”從前,在地底的洞穴中住著一個霍比特人?!白源?,托爾金便被一股魔力吸引著,創(chuàng)作出了一個廣闊無比、瑰麗神奇的中土世界。
二、君從何來——《指環(huán)王》中的神話象征
托爾金在成為一位杰出的作家前,他首先是一位天主教徒。從小他就在母親的帶領下,每周有規(guī)律地前往教堂做禮拜,聽神父布道,在淪為孤兒后又在摩根神父的教導和撫養(yǎng)下繼續(xù)求學。因此,他的信仰極為虔誠,同時對《圣經》更是頗有研究。
托爾金曾親口說,自己的《指環(huán)王》在本質上就是一個天主教故事。
另外,托爾金還是一位優(yōu)秀的學者。他對古代歐洲各國語言和神話傳說的熟稔程度,足以讓他獲得牛津大學的教授職位。
《指環(huán)王》系列,可以說是托爾金將自己全部的生命、信仰、學識、情感以藝術的方式熔鑄成的一個完美整體。故事中的人物形象、故事情節(jié)自然也都與他所閱讀過的宗教文學和神話故事密切相關。
首先,我們來說說三部曲的核心意象——至尊魔戒。它是由魔君索倫在末日火山中的巖漿中打造的。其內外面各刻著一行精靈語銘文:至尊魔戒統領眾戒,盡歸羅網。至尊魔戒囚禁眾戒,昏暗無光。帶上它的一切生物都會在現實中隱形,同時被傳送到另一個維度,在那里只能看到邪黑塔上索倫的魔眼散發(fā)出恐怖的紅光。
魔戒的“隱身設定”實際上源自柏拉圖《理想國》中的一個故事:吉格斯原是服侍呂底亞國王的仆人,有一次發(fā)生地震,吉格斯順著地震產生的地裂進入到一個地下墓穴中。他在那里發(fā)現了一枚戴在巨人遺骸上的黃金戒指。它擁有特殊的魔力,一旦將這枚戒指的底座朝向佩戴者,他的身影就會隱去。吉格斯野心膨脹,在戴上這枚戒指后殺死了呂底亞國王,并娶了王后,將王權占為己有。
在兩個故事中,指環(huán)都象征著一種超凡的能力,同時它也是一種誘惑,引誘著每個擁有它的人突破倫理和道德的約束,為滿足一己私欲不擇手段、為所欲為。咕嚕為了得到它從一個普通的霍比特人變成了怪物;比爾博巴金斯雖屢經考驗卻也只能勉強抵御它的誘惑;人皇阿拉貢因為害怕自己墮落不敢觸碰它;就連容貌秀麗、法力高強的精靈女王凱蘭崔爾也一度在它的引誘下面露兇光。
接下來,我們看貫穿三部曲始終的魔戒最忠實的仆人——咕嚕的形象。這一形象實際源自《圣經?舊約》。在《指環(huán)王:王者歸來》的開篇,導演為我們講述了咕嚕過去的故事。
咕嚕原本是一個名叫斯米格的霍比特人,在生日那天他和兄弟迪戈在河上釣魚。迪戈被大魚拖入水中,卻意外在河底發(fā)現了至尊魔戒。兄弟二人迅速在魔戒的引誘下墮落并反目成仇,最終斯米格殺死了迪戈并奪取了魔戒。接著,他因犯下謀殺罪被族人驅逐,便孤身一人帶著寶貝躲進了深山老林,逐漸喪失人性也失去了原本的面貌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在至尊魔戒的引誘下,咕嚕的人格發(fā)生了分裂:一個是冷酷自私,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另一個是軟弱無能、膽小怕事的。就這樣,咕嚕的靈魂完全被魔戒操控,成為了它永遠的追隨者和最忠實的仆人。
斯米格墮落為咕嚕的故事,是借鑒自《圣經》中該隱殺兄亞伯的故事:該隱和亞伯是亞當和夏娃最初的兩個孩子。他們同時向上帝供奉祭品,該隱供奉了谷物而亞伯供奉了羊肉。
最終上帝選擇了亞伯的祭品,這讓該隱心生嫉妒、憤恨,于是他動手殺死了自己的兄弟,這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樁殺人罪。結果,他被上帝判罰永遠流放并與孤魂野鬼為伍,永遠不死也得不到解脫。
斯米格和該隱在惡念的引誘下,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在惡念的驅使下他們甚至能夠至血緣親情于不顧。因此,他們靈魂必已扭曲,必須以永世流放來贖罪。
最后,我們來看許多觀眾都特別喜歡的人類角色——阿拉貢。他有著雙重原型:古希臘的英雄和中世紀傳奇中的英勇騎士。首先我們來看阿拉貢的顯赫身世:
他的祖先是林谷之主埃爾隆德的孿生兄弟埃爾洛斯,即努曼諾爾的第一任國王。
在第一紀元末的憤怒之戰(zhàn)中,由于他們的半精靈血統,“崇高者”梵拉給予了孿生兄弟選擇成為人類或精靈的權利。埃爾隆德選擇為精靈,而埃爾洛斯選擇為人類。
而埃爾洛斯的后代伊蘭迪爾是亞爾諾和剛鐸兩大王國的開國國王。
其次,阿拉貢在20歲時初遇埃爾隆德的女兒艾爾文并一見鐘情,他們二人至死不渝的愛情也是貫穿故事始終的一條重要的情感線,面對埃爾隆德的反對,阿拉貢不卑不亢地執(zhí)著地以自己的方式愛著艾爾文。最終在魔戒圣戰(zhàn)后榮歸剛鐸成為人皇,并迎娶艾爾文。
阿拉貢卓越功勛與他高貴的血統關系密切,他是人類先王的直系血親,有著一半精靈的血統和長達千年的壽命。因此,他才能夠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面對魔戒時亦不為所動。這樣以出身論成敗的思想,實際上是脫胎自古希臘神話,在其中取得豐功偉績的英雄往往都是神祇與人類混血而生的半神,例如赫拉克勒斯、阿喀琉斯、珀修斯。
而阿拉貢對愛情矢志不渝的追求,則是脫胎自中世紀的騎士傳奇,在其中每位騎士在踏上冒險旅程前都要找一位高貴美貌的女子作為自己的動力源泉,將自己取得的所有榮耀都獻給她,例如蘭斯洛特、特里斯坦。這就像極了阿拉貢對精靈公主艾爾文的執(zhí)著追求。
三、關于結局的思考——邪不壓正亦或以惡治惡
相信眾多魔戒的粉絲一定對于,三部曲的最終章印象深刻——佛羅多歷經千難萬險,把魔戒帶到了末日火山的邊緣。但他作為一個平凡的霍比特人卻沒能抵擋住至尊魔戒的強大誘惑,將指環(huán)戴在了手上。
此時,魔戒最忠實的仆人咕嚕也一路尾隨而來,它可絕對不答應讓自己的寶貝落入他人之手。
咕嚕與弗羅多在末日火山的邊緣扭打了起來,咕嚕將弗羅多戴著戒指的食指一口咬掉,奪回了魔戒。斷指的弗羅多亦不肯善罷甘休,便沖上前去搶奪魔戒。結果兩人雙雙跌下懸崖,咕嚕拿帶它的至尊魔戒被巖漿吞噬,而弗羅多則恰巧幸運地抓住了峭壁邊緣,免于葬身火海。
我們能說這是一個簡單的善戰(zhàn)惡的結局嗎?弗羅多歷經千辛萬苦,到了最為緊要的關頭的時候還是在魔戒的引誘下墮落了。在最后一刻,他完全放棄了摧毀魔戒的念頭。最為諷刺的是,局勢的扭轉完全依靠的是另一個比他還要貪婪冷血的咕嚕完成的,是它絕頂的惡念促使魔戒被毀。
實際上,影片中弗羅多的墮落又何嘗不是甘道夫、阿拉貢、萊戈拉斯、金靂、埃爾隆德,以及片中一切人物的墮落。它向我們傳達了一個道理,即沒有人能夠在絕對惡念的引誘下保持理性和鎮(zhèn)靜。倘若不能用一億買到對你獨立人格的控制權,那就十億、百億……
所以,人性究竟是能夠實現自我拯救的嗎?還是說一切都只不過是宿命論般的巧合,惡人恰巧多行不義必自斃,善人碰巧抓住了懸崖邊突出的石塊。
托爾金《指環(huán)王》重映能為我們提供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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