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屆西寧FIRST青年影展，已經(jīng)落下帷幕。

這可能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電影節(jié)，嘉賓們偶爾無法到場的原因，除了疫情、工作，還有一個高原反應。

空氣稀薄，太陽毒辣，陰涼處冷風陣陣。從自然饋贈的氣候，到影展本身，處處充滿矛盾和融合。

作為鳳凰網(wǎng)娛樂Ifeng電影的記者，我第一次參加這個影展。與同行們的描述一致，這是一個燥熱、撒野的地方，處處出格，因而總有些突發(fā)情況。

但危險如此迷人，當紅明星、業(yè)界砥柱、青年影人都愿意來到這個西部城市。

人群碰撞，我在這里看到了6個故事，分享給大家：穿吊牌西裝的男人、“氣氛組”、全投、空缺、保衛(wèi)電影、滾出去。

穿吊牌西裝的男人

西服好像是新買的，領子的吊牌還沒剪掉。但那位男導演并不在意，三兩下穿上了這件正裝。吊牌藏在黑色西服和他的后背中間，不仔細看，發(fā)覺不了。

他要去走紅毯了。

第15屆西寧FIRST青年電影展的紅毯。同走這條布滿閃光燈之路的人，還有中國最具商業(yè)價值的一批演員，周冬雨、劉昊然、井柏然、童瑤等等，以及多位華語影壇的重磅人物，謝飛、張艾嘉、曹保平。

穿吊牌西裝的男人是誰，我認不出。

在新聞中心排隊等候去紅毯的青年影人

這像FIRST的一個縮影。

雖然天下無人識君，但你可以用才華贏得尊重和待遇。無論真心與否，在電影節(jié)期間，青年導演是主角，許多公司想與你合作，許多明星想拍你的作品。

“氣氛組”

由于疫情防控升級，今年FIRST的紅毯不對公眾開放，盛典內(nèi)場青海大劇院也臨時關閉了2層，1層能進場的嘉賓必須票+證件“雙保險”才能進入。

1號人物黃曉明、雷佳音、姚晨、忻鈺坤走上紅毯時，主持人對著頗為冷清的觀禮區(qū)大喊：“氣氛組在哪里？”

新聞中心后臺，在看直播的幾位志愿者，隔空喊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氣氛組在這里！”

在FIRST，只要有志愿者的地方就有氣氛組，而這里幾乎遍地都是志愿者。

今年的FIRST共有207名志愿者，他們在18位考官那經(jīng)歷了4個月的考核，才踏上西寧。

這些年輕的大學生充滿活力、斗志昂揚，善于鼓掌和歡呼，他們常常喊出的“牛逼”二字，可能是這個電影節(jié)出現(xiàn)頻率最高的詞匯。

我猜測，沒有任何一個節(jié)展，比FIRST更擅長發(fā)揮這些學生的體力、腦力和激情。

這個片，我們?nèi)?/strong>

“很快，在這個舞臺上就會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掉錢?！?/p>

8月1日晚，F(xiàn)IRST電影市場頒獎，主持人李子為非常興奮，今年電影市場一共有19個獎項，其中15個為現(xiàn)金獎。

二維手繪動畫項目《燃比娃》斬獲兩個獎項，包括價值30萬的調(diào)色服務和10萬元現(xiàn)金。導演李文愉第二次登臺時說：“片子還沒做完就能得獎，很不可思議?！?/strong>

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面。

聯(lián)瑞影業(yè)將《星火聯(lián)合體》納入小木匠電影計劃，獎金10萬。李子為將聯(lián)瑞相關藝人彭昱暢指定為頒獎代表，彭昱暢上臺后說了句“全投”“膽子要大（FIRST口號）”。

隨后頒獎的麥特文化創(chuàng)始人陳礪志，也說了“全投”兩字，他的選擇是兒童片《再見，我們的白石洲》。

一天后的主競賽頒獎典禮上，1號人物黃曉明開場“告誡”諸位導演——

昨晚但凡是沒拿著合同立即簽約的，都別當真。簽了約的，但是沒有寫清楚交易金額和付錢時間節(jié)點的，你尋摸尋摸。這是來自表哥的忠告。

考慮到創(chuàng)投的成片率和漫長的完片周期，這盆涼水很實在。

最佳紀錄片：空缺

馬英力和吳文光頒發(fā)“最佳紀錄片”時，《歡墟》的導演楊瀟來到了后臺的新聞中心，他獲得了短片特別提及獎。

前后臺對應，《歡墟》恰是一部紀錄短片，有記者問楊瀟是否會拍紀錄長片，他正認真回答時，記者席突然爆發(fā)出了驚人的尖叫。楊瀟笑了一下：“沒有人聽我說話對嗎？”

他扭頭去看轉播屏幕，上面顯示著“最佳紀錄片 空缺”。

“調(diào)高音量！”有一個男記者高聲喊了一句，楊瀟立刻說：“我也想聽。”

馬英力念出了本屆評委會的決定：

今年的紀錄片競賽中有4部作品完全或部分地缺席了面向公眾的放映場次，當獎項脫離觀看、脫離觀眾，它也會因此失去評價的有效性和意義……我們期待影像終將抵達現(xiàn)實、抵達觀眾。

新聞中心和頒獎現(xiàn)場都爆發(fā)出了掌聲和歡呼，有記者高喊“牛逼”！

但場外另一種聲音是，因4部影片無法公開展映而取消評獎，對所有參賽紀錄片都不公平。獎項由評委頒出，是否公開展映、是否抵達觀眾，都不影響評委看片、評獎。

無論如何，我們可以知道，此獎項空缺不是因為影片質(zhì)量。

此外，今年FIRST影展因某些原因取消了閉幕影片。“驚人首作”推介人劉昊然推薦的《她房間里的云》，如不做刪減也無可能在內(nèi)地公映。

保衛(wèi)電影，就是保衛(wèi)社會

電影應該如何抵達觀眾？今年“超短片單元”評審戴錦華認為，電影必須在影院中放映。

作為國內(nèi)最具聲望的電影學者之一，她認為影院亡，則電影亡。

恰巧，今年的板磚論壇，以“‘后電影時代’的電影院精神”為主題。戴錦華在論壇上說：“我堅持認為電影是影院的藝術，因為影院藝術是一個公共空間，甚至可能是電商時代、數(shù)碼時代最后的公共空間?！?/p>

這位將大半生奉獻給電影的學者，近乎宣誓般地坦露心跡：我已經(jīng)不害怕別人說我保守，我認為，保衛(wèi)電影就是保衛(wèi)社會。

一種沖突

影院是公共空間，在今年的FIRST上有了另一種體現(xiàn)。

一場映后QA交流，有觀眾對影片非常不滿，起身表達了一些負面感受，而不遵循QA慣例提問。氣氛膠著中，影片制片人表示：你不該來這個電影節(jié)。

矛盾進一步激化，甚至有其他觀眾對“差評”觀眾大喊“滾出去！”

該觀眾被工作人員請求離場時，憤怒質(zhì)問：“我花錢了，你為什么趕我！我花錢了！只能有好的聲音，不能有不好的聲音嗎？”

這部遭遇“映后危機”的影片名叫《最后的告別》，斬獲了最佳導演和最佳劇情長片兩項重磅大獎。

導演張中臣上臺領獎時幾度哽咽，他在獲獎感言的結尾提到了這場沖突：我們上一場的映后出了點小問題，我特別感謝那位批評我電影的人，他讓我很自省，謝謝你。

同一部電影，觸達到不同的觀眾，會有不同的反饋，這無比正常。

Ifeng電影主編秦婉，對《最后的告別》的評價是“有大師氣象的處女作”。

“處女作”是FIRST的一貫要義，新鮮、生猛、非常規(guī)，這里充滿生澀，也擁有無限潛力，有冒犯性，也有刺激感。

它離得夠遠，反而在稀薄空氣中獲得些許自由。因此，創(chuàng)作者的自負、誠懇，觀眾的憤怒、感動，都無比可貴。

但愿年年可以相見，F(xiàn)IRST不夠完美，但萬萬不能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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