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像娛樂原創(chuàng)
文丨張海英
編輯丨李芊雪
《怒火·重案》空降,點燃了暑期檔。
上映一天票房就破了一億,周末熱度持續(xù)走高,穩(wěn)坐同期票房日冠。
口碑上也遠遠超過了及格線,以豆瓣7.7的評分超過了84%的動作片。

作為陳木勝導演的遺作,《怒火》從宣傳期開始就帶著一抹悲情色彩,如今票房口碑雙爆,驚喜之余也讓人帶有一絲惋惜。
在合拍片大行其道之下,港片式微的論調(diào)不絕于耳,但當純正的港式警匪片再度抬頭、闖入觀眾視野的時候,其中經(jīng)典港片基因和敘事新元素的碰撞,給大家?guī)砹巳碌挠^感與思考。
尤其是近幾年,幾乎每年都有一兩部驚艷之作。2018年的《無雙》,2019年的《反貪風暴4》《掃毒2》,2020年的《拆彈專家2》,而今年,《怒火》必須榜上有名。
整部片子觀看下來,還是經(jīng)典港式警匪片內(nèi)味兒,但仔細咂摸,又好像有什么東西變了。
港式警匪片已經(jīng)是非常成熟、高度類型化的影片風格,《怒火》不僅承襲了港式警匪的類型風格,還在此基礎上做了升級與改變。
經(jīng)典香港警匪片的兩大要素——“怒火街頭”與“兄弟情義”在《怒火》里均有承襲,且再度升級;核心矛盾不僅限于警匪、正邪對立,而是擴充到基層警察和警隊的矛盾、小人物和系統(tǒng)之間的矛盾;表達內(nèi)核中,小人物開始憤怒、反抗,港式警匪片的底色開始由晦暗轉(zhuǎn)向憤怒。
港片情懷
首先,“盡皆過火,盡皆癲狂”在打戲里達到了極致。
甄子丹作為監(jiān)制及動作導演全程參與了動作設計以及動作指導,演員列表里還有出身泰拳冠軍的武打影星盧惠光、曾經(jīng)是成家班一員的林國斌、甄家班的喻亢等一眾武行出身,在頂級的武術(shù)指導團隊加持下,影片貢獻了幾段極為精彩的打斗戲。
甄子丹獨闖毒窩從房頂打到屋里,樓上打到樓下,最后追著匪徒打到下水道,從以一敵多突出重圍,到和匪徒的一對一近身肉搏,拳拳到肉,一氣呵成;

追車戲里摩托車上的謝霆鋒和車里的甄子丹隔著車窗撕打纏斗,動作干脆凌厲,極具節(jié)奏感,最終以甄子丹硬核的“極限救孩”漂亮地結(jié)了尾;

街頭槍戰(zhàn)警匪對峙時的怒火街頭,槍戰(zhàn)依舊火爆,但也極為無情,在同類型片子里極為罕見地用慢鏡頭捕捉到了機槍掃射之下中槍的行人,多了一份慘烈;

最后的教堂決斗,冰冷的打斗里摻雜著濃郁的憤懣,甄子丹和謝霆鋒拋下機槍,分別掏出伸縮警棍和蝴蝶雙刀,沒有一絲猶豫,刀刀致命。隨后又拎起鐵棍和長斧頭,不要命地砍向?qū)Ψ?,癲狂狠辣,眼花繚亂的冷兵器加上別出心裁的現(xiàn)代格斗動作設計抓足了眼球。

其次是黑化的兄弟情。
邱剛敖(謝霆鋒飾)原本是張崇邦(甄子丹飾)的警隊同事,也是一手帶進警隊的兄弟。邱剛敖及其小隊警員在一次富商綁架案中,因上司的授意刑訊逼供,失手殺了人而被送進監(jiān)獄,這其中推波助瀾的有富商的忘恩負義,上司的翻臉不認人,也有張崇邦剛正不阿的證詞。
被背叛感籠罩的邱剛敖一行人,經(jīng)過四年受盡凌辱的牢獄生活,性情大變,化成悍匪卷土重來,計劃著一場復仇大計,上來就弄死了“師父的師父”姚警官,殺紅了眼。

昔日同袍,亦師亦友;今日死敵,一警一匪。
而阿敖(邱剛敖)與邦主(張崇邦)的兄弟情雖表達地極為含蓄,但并未缺席。練功時伴隨著情緒發(fā)泄,阿敖會痛苦地回想起和邦主曾經(jīng)在警隊時的快樂時光。
法庭上阿敖全程冷漠,眼神冰冷,直到了邦主走上證人席,聽了他的證詞,眼神從期待到困惑、難以置信、徹底失望。
結(jié)尾教堂決斗最后空手肉搏時,被刺穿手掌的邦主卸了阿敖的胳膊,狠戾之余也有手下留情。阿敖望著邦主痛哭,邦主受傷的眼睛也淚光閃爍,兩人的記憶開始閃回。到底是身體痛還是心痛誰也說不清楚,一個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晦暗底色
不可否認,《怒火》的外觀依舊是正邪對立,兩人的極端性格就為后續(xù)埋下伏筆。
邱剛敖原本是意氣風發(fā)的警隊精英,升職在望。雖為張崇邦的后輩,但由于出色的工作能力使其在職場上青云直上,在警隊里的分量已經(jīng)接近與“師父”平起平坐。但這或許與其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低邊界工作方式息息相關。
以阿敖執(zhí)拗的性格來看,失手殺人或許并不是意外,而是偶然中的必然。面對邦主的問責,他質(zhì)問,“人質(zhì)和綁匪必須死一個,你選哪個?”
張崇邦哪個都不會選。相比邱剛敖,張崇邦則是徹頭徹尾的正義化身。他或許會在警隊紀律上屢屢犯規(guī),但在道德邊界上一步也不會踏出去。在妻子被前上司綁架時,他不惜向飛虎隊開槍,也不愿在人命上做權(quán)衡。

而化身為警匪的張崇邦和邱剛敖也是截然不同。
為了復仇邱剛敖已經(jīng)接近“瘋魔”,絲毫不顧及因自己無辜受傷的行人,對犯了錯的兄弟也能狠下殺手;但張崇邦即使是在抓捕行動中也會關心被征車輛的車主是否買了全保,即便讓犯人逃脫也要救下路過的孩童。
《怒火》雖說還是警匪片,但究其內(nèi)里,核心矛盾開始從警匪對立,變成基層警察與警隊高層、小人物與系統(tǒng)之間的矛盾。
邱剛敖的黑化雖然與其性格上的偏激不無關系,但警隊的背叛直接導致了他的信仰崩塌。
上司因利欲熏心暗示邱剛敖在次日開市之前不擇手段拿到情報,待救出人質(zhì)之后甩了一身干凈,《拆彈專家2》中展現(xiàn)的警察系統(tǒng)的“用完即棄”在這里達到了頂峰,使人物動機更加明確,邱剛敖也不似潘乘風一般左右搖擺,而是徹底叛逃。

基層警察在前線沖鋒陷陣,背后警隊高層卻在服務權(quán)貴。影片開始,就通過一場飯局為此打下基調(diào)。正如張崇邦所說,“這個時代很多警察,光顧著搞關系,沒工夫抓賊” “警察最擅長的是穩(wěn)妥和等待”,將系統(tǒng)的病態(tài)和低效暴露無遺。
張崇邦和邱剛敖一樣,也都是基層警員,龐大的系統(tǒng)之下的小人物,在賭窩拼著命廝殺完一臉疲憊地看著剛剛到場的上司在接受媒體采訪,面對部下“功他們領,命我們拼”的不平,他什么也沒說。
但與邱剛敖不同的是,張崇邦堅守底線,有可為有不可為。他明確地清楚,他服務的是民眾,不是權(quán)貴,他對系統(tǒng)的反抗也建立在此基礎之上。
張崇邦在開頭的憤然離席也將其與部分高官以及系統(tǒng)進行了切割,直接導致他缺席那場邱剛敖對警隊的報復性“屠殺”,從側(cè)面證明了張崇邦并不在邱剛敖對警隊系統(tǒng)的復仇范圍內(nèi)。
憤怒成火
《怒火》在憤怒的表達上達到了近些年港片的一個頂峰,憤怒到能夠?qū)⒁粋€執(zhí)法者徹底異化為邊緣人。
影片對于邱剛敖“小丑”式的塑造上著墨頗多。從邱剛敖嘴角上與小丑的同款傷疤,出獄以后的神經(jīng)質(zhì)與心狠手辣,以及“小丑”式的出場——中間幾次邱剛敖和同伙出場時,都伴隨著邪典風格的背景音樂,將邱剛敖的“瘋魔”烘托到極致。

阿敖將怒火全然注入了復仇計劃當中。殺前女友,殺上司,殺富商;不為愛,不為情,不為錢。開槍時毫不猶豫,干脆利落,是冤有頭債有主的精準復仇。
《怒火》從一個基層警員的復仇作為切入點,將對社會不公的反思表達為憤怒,小人物開始憤怒,開始反抗。
近些年港式警匪片的內(nèi)核越來越尖銳,江湖恩怨也不僅僅止于江湖恩怨。
《竊聽風云1》當中在沒有漲停點的高風險股票市場下,基金暴跌后股民跳樓自殺、《竊聽風云3》當中在資本市場操控下的“丁權(quán)”交易、《殺破狼·貪狼》當中女兒的心臟被跨國活體器官買賣組織移植到泰國市長的香港警察最終只能以暴制暴、《反貪風暴4》當中,阿祿總結(jié)道“坐牢才是香港年輕人唯一的出路”……

諸如此類,在《反貪》系列、《殺破狼》系列、《竊聽》系列等都在揭露社會不公平的問題,但整體基調(diào)是無奈又無力的。
但從《拆彈2》開始到《怒火》,通過“小丑”式人物的塑造、通過“警匪”類型的放大,將港式警匪片的底色從晦暗轉(zhuǎn)為憤怒。
潘乘風怒喊著“我不是瘋,我是痛!”
邱剛敖自殺前說道“我認輸了,但不認命。”
但這“怒火”也終究是燒到了自己的身上,潘乘風在最后親手拆下了自己布下的炸彈,并付出了生命,是懺悔也是救贖。
而阿敖的自殺頗具儀式性,或者說,整個復仇過程就是一場儀式,阿敖伴隨著邪典音樂跑進教堂,教堂七色玻璃之下折射出的光射到他的身上,像極了審判,最終阿敖也如殉道般死在圣母像上。
暴力消解不了矛盾,只會有更加無辜的人受到牽連,潘乘風最終意識到了這一點,回了頭,但阿敖?jīng)]能。

無論從什么角度看,《怒火》都無疑是港式警匪片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也再一次證明了港式警匪片不再是傳統(tǒng)的貓鼠游戲,舊瓶也可以裝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