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暴力》目前列入我的年度最佳。
那種震撼是隨著故事一點點推進帶來的,開始以為只是親子關(guān)系之間的故事,是被遺棄的女兒對母愛的渴望,后來發(fā)現(xiàn)更深處是原生家庭的傷害,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后來又覺得是原生與叛逆的一場廝殺,是兩代人都想要尋找無煩無憂樂園的幻夢與幻滅,但最終發(fā)現(xiàn),故事竟然跳出原生家庭而俯瞰這一現(xiàn)象的誕生與成型——每個人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家庭,當(dāng)家庭帶來傷害我們稱之為原生家庭的原罪,但可曾想過,原生家庭中每個人當(dāng)初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家庭,這種原罪像是一個鏈條,向下傳遞,也像一個莫比烏斯環(huán),循環(huán)往復(fù),一個人走上另一個人的老路……
影片中所構(gòu)建的原生家庭,并非刻意選擇,都是現(xiàn)實生活中最常見的人群,水青的家庭中是再婚的父親,苛刻的后媽以及一個棄她于不顧的親媽,金熙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其實是躲債玩消失,而馬悅悅則攤上一個控制欲爆棚但生存技能低劣還經(jīng)常玩自虐的單身父親……但,那些在我們看來深感震撼的觸目驚心,于她們,不過是日常,所以,三個女孩子,雖然一個比一個慘,但又一個比一個堅強。
曲婷的出現(xiàn)用了最醒目的黃色,給影片暗淡的色調(diào)帶來一抹靚麗,或者說是給三個女孩晦暗的生活帶來一抹希望的色彩,但很顯然,那醒目的黃色也是極其危險的注釋,像極了一種表演與偽裝,與她生活的舞臺形成呼應(yīng),孩子在她的表演中振奮喜悅,以為找到?jīng)_破家庭束縛的力量和方向,而她,也從孩子們的喜悅中重新受到鼓舞,以為有能力擺脫自己的困境。
但生活的本質(zhì)并不隨個人意志而改變,就在所有人以為走出隧道,終將遇上最幸運的美好時,那些拼命逃離的毀滅還是追隨而至,就像萬茜在影片中的臺詞,有些選擇,十幾年后才發(fā)現(xiàn)是錯的,但這一切在選擇的那一刻,早已注定無法挽回,每個人終將為自己的選擇雙手奉上沉重的代價。
就此,也想到了“兔子暴力”這個電影片名的意義,在主創(chuàng)見面會上,導(dǎo)演申瑜還有監(jiān)制李玉都被問及電影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兩人的回答都將其定義為隨意為之,但我卻有自己的解析,我覺得更像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式的攻擊行為,那是弱者,或者說女性對這個世界最后的一擊——在很多卡通形象中,小兔子往往代表著女性的形象,她們被拋棄被壓榨被打擊,都已經(jīng)躲進角落縮進塵埃,但還是不被放過,她們也都曾努力過——曲婷回到舞臺有過高光時刻,因此為了舞團不惜去澳門賭博,結(jié)果一敗涂地;馬悅悅差點被父親的師父師母收養(yǎng),但父親終究還是沒有放手;金熙通過綁架自己去追尋過關(guān)愛,終于在父母之外有了新的愛人,而水青,努力維護著友誼,也想修復(fù)著和母親的關(guān)系,但最終,還是向朋友伸出了手,也踏上如母親一樣的殊途……
《兔子暴力》看到最后,鼻子兩翼還有腦門是會發(fā)涼的,因為你會看著那么多不幸的人那么努力的一點點尋找到自以為是的幸福樂園,但頃刻間樂園又被摧毀,連同明天的希望一起被砸個粉碎,而親手葬送這一切的人,恰恰是她們自己。
在此之前我一直對原生家庭抱有怨念,在這一刻,竟釋然到推翻了這種成見,我們不應(yīng)該怨恨家庭帶來的痛苦,就像朋友所說,對于子女,我們也是她們的原生家庭,而原生家庭之上,還有社會規(guī)則,還有體制,還有……就不說了,原生家庭的形成,不僅僅與我們每個人相關(guān),更與這些深層的上層的建筑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聯(lián),這是之前從未想到過的更深層的問題,因此,在釋然之后,又生出一絲由衷慶幸,因此要感謝自己,感謝自己再困難再絕望再痛苦掙扎,仍然沒有讓自己變成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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