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文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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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影響之下，2021年暑期檔失去了往年的熱鬧，由陳木勝導演的《怒火·重案》則從冷清中突圍而出，贏得觀眾喝彩同時票房突破了10億，位列暑期檔前列。作為陳木勝導演的最后一部電影，該片于有意無意間對陳導此前的警匪動作片做了一次全面回顧，亦在大銀幕再現(xiàn)了香港動作電影真打實斗、極致冒險的獨特魅力。

01

《怒火·重案》從情節(jié)到人物都帶有陳導此前作品的影子。

就情節(jié)言，《怒火·重案》開場警察小隊在執(zhí)行任務時遇襲“團滅”的情節(jié)與《新警察故事》（2004年）的開場極為相似。雖然這并未脫離警匪片的套路，但陳木勝電影中此類情節(jié)的殘忍之處不僅在于執(zhí)行任務的警察死傷慘重，其主要人物更會遭受犯罪分子貓捉老鼠般的戲弄，令他們憤怒羞辱又絕望。《新警察故事》開場不久成龍飾演的警察陳國榮就與九個警察一同陷入了犯罪分子的陷阱之中，陳雖存活下來，卻因親眼目睹同伴一個個被殘忍獵殺而精神崩潰，一蹶不振?！杜稹ぶ匕浮分芯煨￡犛鲆u，主人公張崇邦的上司姚若成在被犯罪分子殺害前同樣經(jīng)受了一系列折磨。

就人物形象言，雖然不少人將《怒火·重案》里的反派邱剛敖與年初上映的《拆彈專家2》的潘乘風對比，但此類人物在陳導此前執(zhí)導影片中亦早有雛形。經(jīng)歷上，邱剛敖身上有《沖鋒隊之怒火街頭》（1996年）主人公朱華標的影子。朱是一個在解救被綁架人質時被上司消息誤導導致同伴損傷慘重的警察，他憤而毆打上司，自己也被調離了原職。邱剛敖則是在解救被綁架人質時被上司暗示而對嫌疑人私刑逼供，引致嫌疑人死后他又被上司放棄，令自己及幾個警察入獄四年。兩相對照，邱剛敖仿佛是朱華標的極端版，不同在于朱以痛打上司出氣，邱則直接黑化成了偏激暴力的反社會人員。

人物個性上，邱剛敖的邪魅偏激則繼承自《新警察故事》里的反派關祖。兩個人物同樣選用了英俊帥氣的演員（吳彥祖與謝霆鋒），同樣冷酷殘忍，不僅殺警察、殺同伴，甚至女友也被他們殺害；同樣一意孤行，最后走投無路，寧可毀滅也不悔改；甚至兩人心態(tài)也有驚人的相似，關祖因警察父親待他嚴苛，對警察產(chǎn)生了強烈的報復心；邱剛敖則因被上司及同仁放棄，絕望中施行了極端的報復。有趣的是，謝霆鋒在《新警察故事》里是正面形象，在《怒火·重案》中則是頭號反派，無意中將兩部影片串聯(lián)在了一起。

02

最能體現(xiàn)陳導警匪動作片風格，也最能體現(xiàn)香港警匪動作片魅力的還是《怒火·重案》的動作戲。全片動作戲高達一半以上，重場動作戲就有五個。商場、窄巷、鬧市、教堂等各類場景盡數(shù)出鏡，槍戰(zhàn)、追車、爆破、搏擊、械斗等各種動作無所不包，全片從頭打到尾，又“燃”又“炸”，令人目不暇接。

“燃”和“炸”雖是香港警匪片的共同特點，卻并不能完全概括陳木勝導演的警匪動作片。與同期杜琪峰、林超賢、邱禮濤等偏好槍戰(zhàn)爆破飛車追逐等熱兵器對戰(zhàn)的香港警匪片導演相比，陳木勝電影的動作戲更多了一份傳統(tǒng)香港動作電影“硬”的特質。

陳木勝電影動作的“硬”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真功夫，二是敢冒險。這首先歸功于導演對演員的選擇。陳木勝警匪片的演員不僅有良好的武術功底，也有敢挑戰(zhàn)極限的冒險精神。主演《新警察故事》、《寶貝計劃》的成龍就是典型代表?！赌袃罕旧防飬蔷┮彩巧硎滞怀龅奈浯蛎餍恰Ｏ啾榷?，曾與陳木勝多次合作的謝霆鋒武術功底稍弱（并非沒有），但謝霆鋒以敢打敢拼的精神彌補了這一不足。在《男兒本色》里他飾演的警察陳晉與劫匪追逐打斗，撞車跳樓等各種動作戲親身上陣，甚至因動作太過危險而被香港保險公司拒保。

演員同樣是《怒火·重案》動作戲成功的保障，除了謝霆鋒，甄子丹更是當下難得的活躍在銀幕上的武打明星。他有濃厚的功夫片情懷，在近年功夫片式微的環(huán)境下依然堅持拍攝此類影片，以《殺破狼》等片中樹立了自身剛猛凌厲的動作風格。

有真功夫和敢冒險精神的加持，《怒火·重案》再現(xiàn)了不少陳木勝及香港動作電影里的經(jīng)典場景。撞車跳樓已是家常便飯，在飛車撞擊中添加點《寶貝計劃》般救嬰的“甜點”才是錦上添花。近身打斗必須拳拳到肉，于下水道狹窄空間打斗中將《三岔口》里以塑料蒙對手頭的機智再現(xiàn)銀幕也不可少。最精彩當然是片末張崇邦與邱剛敖在教堂的終極對決，兩人既有貼身的空手肉搏，又以警棍、蝴蝶刀、鐵棍、鐵錘等此冷兵器輪番上陣，動作直接狠辣，招式靈活多變。此一場景的選擇有吳宇森動作電影的回響，迅猛凌厲的雙雄對決又升級了《殺破狼》中甄子丹與吳京窄巷搏擊的精彩，是全片情緒與動作的高潮。

整體來看，《怒火·重案》從情節(jié)到人物并非沒有缺陷，但其硬橋硬馬的打斗方式重現(xiàn)了香港警匪動作片黃金時代的魅力，也贏得了觀眾的喜愛。遺憾的是，此類影片在今天已越來越少，不僅因為成龍、甄子丹等動作明星年齡越來越大，如謝霆鋒般冒險拍戲的演員越來越難得，也不僅因為陳木勝導演的離去，更因為當今電影工業(yè)的發(fā)展已有了更安全的技術來拍攝危險的動作場景，港片以拼命冒險的拍攝方式也就越來越成為了過去。此一情形在暑期檔末上映的紀錄片《龍虎武師》里也得到了反映，該片由香港電影愛好者魏君子導演，講述的正是曾經(jīng)支撐了香港動作電影繁榮興旺的龍虎武師的故事。

他們以生命為賭注，極盡身體之可能，創(chuàng)造了以真打實斗、極致冒險為標志的香港動作片的輝煌。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香港電影業(yè)對他們的需求減少，他們也逐漸消失在了大銀幕上。也正因此，《怒火·重案》的出現(xiàn)格外可貴，人們希望，這是香港警匪動作片的一次回響，而不是絕響。

（作者為廣州大學副教授、廣東省電影家協(xié)會評論與交流委員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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