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國慶檔以來的冷清局面后，院線市場終于在11月迎來了一匹黑馬，本月11號上映的《揚名立萬》首周票房便突破億元，開畫7天累積斬獲票房2億，成為11月首部票房破億的國產新片。除了出色的票房成績外，影片在社交平臺上的口碑同樣表現不俗，貓眼9.3分、豆瓣7.7分的成績讓其在同檔期影片中脫穎而出。美術專業(yè)出身、靠著創(chuàng)意廣告和“病毒視頻”起家的導演劉循子墨，躋身年度黑馬。
推理比反轉更難寫
第一眼看上去《揚名立萬》的故事似乎并不復雜：一群電影人齊聚一堂進行劇本討論，目的是為了將一起驚天大案拍成電影，而他們聚集的地方實則是兇案現場，不僅如此，現實中的“兇手”也來到了劇本會現場。片中既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懸疑驚悚情節(jié)，也有令人捧腹的喜劇橋段，而由多個角色支撐起的封閉空間下的高密度敘事，又讓影片看上去與當下風靡的劇本殺頗有幾分相似。
盡管與自己的成名作《報告老板》并無聯系，但在《揚名立萬》的劇本創(chuàng)作階段，劉循子墨還是邀來了自己的老朋友里八神、張本煜、柯達等一起編寫影片劇本。在這其中，里八神曾擔任《劉循子墨》2012年主演的微電影《看不見的女友》編劇，而張本煜和柯達則是《報告老板》系列的聯合編劇，幾位老朋友再度相聚，自然會碰撞出許多火花。
“我個人比較喜歡的工作狀態(tài)是大家一起討論，因為每個人資歷、閱歷都不一樣，想到的東西也不一樣，大家一起討論能讓劇本更加豐滿”，劉循子墨透露，《揚名立萬》中的一些名場面其實都出自不同的編劇，比如李家輝跟齊樂山一問一答的對手戲出自里八神的手筆，而片中一些搞怪臺詞則屬于劉循子墨自己的“惡趣味”。
《揚名立萬》最初的靈感來源于日本電影《廣播時間》，但這部作品的角色沒有那么多，懸疑性也不強，于是劉循子墨和其他編劇一起，在《揚名立萬》中加入了更多人物，比如懸疑電影中必不可少的“兇手”，并賦予不同角色鮮明的人設，讓其更加飽滿。在《揚名立萬》中，既有拍了多年爛片的導演、也有演技不過關的演員，同時還有被時代拋棄的過氣女明星和在好萊塢混不下去的替身演員，每一個角色都有著鮮明的標簽，也正因如此讓影片處處充滿著戲劇張力，令人目不暇接。
作為一部寫實風格懸疑片，《揚名立萬》中還包含了層層反轉的情節(jié)。影片前半段由一系列天馬行空、啼笑皆非的事件組成，而后半段則筆鋒一轉向“社會派”推理靠攏，同時編劇還對電影行業(yè)亂象、女性生存現狀等現實問題進行揭示，面對如此眾多的元素該如何取舍，劉循子墨和編劇團隊也有著自己的一番考量。
“比較難的一點首先是如何平衡片中的喜劇元素跟懸疑元素，不能讓觀眾有特別強的割裂感?！痹趧⒀幽磥恚约弘m是拍喜劇起家，但《揚名立萬》的內核實則是一個反映社會現實的故事，相比喜劇元素，片中的懸疑元素其實更多，為此需要編劇團隊在推理過程上花費更多功夫。在復盤《揚名立萬》的劇本創(chuàng)作過程時，劉循子墨也認為“推理是最難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作為“社會派”推理電影，《揚名立萬》在保證推理過程嚴絲合縫的基礎上，還需要主創(chuàng)挖掘出案件發(fā)生的動機，進一步揭示背后的社會原因，因此也對創(chuàng)作團隊提出了更大挑戰(zhàn)。
長片要比短片更加細致
劉循子墨說話帶著北京人的咬字習慣，講到興起時語速一快就會吞音，喜歡用手勢輔助自己表達，收聲的小蜜蜂捏在手里，隨著他動作忽遠忽近。很閑不住的一個人，無論是內心還是肢體。
回顧劉循子墨的成名經歷，似乎也和《揚名立萬》中描述的劇情一樣跌宕起伏。作為國內最早試水網絡短劇的導演之一，劉循子墨最為人熟知的作品無疑是《報告老板》系列。自2013年《報告老板》第一季面世以來，算上番外篇和特別篇該系列一共制作了5部，且每一部在豆瓣上的評分都在8分以上。然而在《報告老板》之后，劉循子墨執(zhí)導了兩部劇集，主演了賀歲喜劇電影《萬萬沒想到》，參演了幾部電影和一部劇集。這幾年的履歷擱在演藝圈里，多少像是消停到近似要消失退圈了。
《報告老板》豆瓣評分
一些人或許會好奇，一手打造《報告老板》的劉循子墨，第一部電影長片為什么不是《報告老板》劇場版，而要拍一部與其完全不相關的《揚名立萬》？其實劉循子墨最初的設想的確是做一部電影版《報告老板》，但由于中途的資金原因不得不暫時擱淺，“用了一年時間寫（《報告老板》電影版）劇本，突然因為一些原因被撤資了，中間有了靈感后就開始創(chuàng)作《揚名立萬》。”
由于投資有限，起初劉循子墨并沒有足夠的資金實現自己的想法?！白铋_始在劇本階段想的會更飛”，由于后續(xù)的資金問題，加之擔心影片會拍成“電影人的自嗨”，從而對觀眾不友好，劉循子墨和團隊在創(chuàng)作中做了不少妥協，讓普通觀眾也能get到電影里的梗。
從《報告老板》到《揚名立萬》，兩部作品的形式、片長、受眾都有所不同，而如何讓習慣網劇形式的觀眾能夠感受大銀幕的魅力，同時又讓熟悉院線電影的影迷享受其中，也是劉循子墨需要解決的問題。
“以往的短劇，用戶在手機、iPad上就可以看到，尤其是喜劇類型的短劇，一些細節(jié)有可能不太注意就跳過去了。但長片不一樣，由于要放大很多倍在屏幕上，因此需要更加細致?！痹趧⒀幽磥恚瑥亩虅〉介L片創(chuàng)作最大的不同體現在細節(jié)的變化上。與其他觀看形式相比，電影院是一種更加注重沉浸式的觀影方式，屏幕更大，觀眾的注意力也會更加集中，創(chuàng)作者呈現在畫面上的每一處細節(jié)觀眾都會盡收眼底，因此無論從劇本還是制作的角度，都需要創(chuàng)作者更加細致。
以《揚名立萬》的布景風格為例，影片故事發(fā)生在民國時期，而過去國內已經出現了不少以民國為背景的影視劇作品，在此前提下如何讓影片不落俗套，呈現出不一樣的民國元素，成為劉循子墨以及團隊需要考慮的另一個問題。“觀眾對民國已經非常熟悉了，很多元素大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民國，所以在風格和布景選擇上我們會盡量做一些新鮮的嘗試?！?/p>
電影《揚名立萬》劇照
除了借助諸如法幣、遠征軍等時代元素來搭建出真實的民國環(huán)境外，與美術指導進行查證之后，在影片的整體建筑風格上，劉循子墨大膽選取了一種過去影視作品鮮有出現的Art deco建筑風格。“民國當時被稱為萬國建筑博物館，英式、法式、意式、地中海風，什么風格的建筑都有，我們挑了一種不常見的風格?！眲⒀幽f，“Art deco風格雖然少見，但卻很符合當時民國的特點，華美與傲慢?！?/p>
努力做一個不落伍的人
時間倒回十四年前，2007年，互聯網視頻平臺尚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時代。王微創(chuàng)辦了土豆網。到了2010年，土豆網已經成為當時中國最大的視頻分享網站。主推UGC內容的土豆網slogan很動人：每個人都是生活的導演。
2005年考入中傳學美術的劉循子墨最想做的其實是廣告設計?！暗强佳袥]考上，沒考上就沒法再進我們學校的廣告學院了。”大三時，學校開設了導演課，劉循子墨拍了兩個作業(yè)，得到學校最高分。大四時，他拍攝了人生第一個四十多分鐘的長篇《定福莊風云2》。
《定福莊風云2》工作照
帶著玩票性質的短片們被后來萬合天宜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柏忠春看到。彼時柏忠春在土豆網，他邀請劉循子墨加入土豆網。劉循子墨考研失敗后，柏忠春勸他說，“你得有份工作?！?/p>
劉循子墨去了土豆網，正式從事影視劇幕后工作，開始制作一些幾分鐘的創(chuàng)意廣告和“病毒視頻。2012年，他跟著柏老板去了萬合天宜。次年，《報告老板》上線。作為導演兼主演，劉循子墨在短片時代是“留下名字”的人之一。
與劉循子墨2013年拍攝《報告老板》時相比，如今的影視行業(yè)經歷了一番新的變化，尤其是短視頻、短劇等形式相比過去更加受到用戶的青睞，而觀眾口味也在日新月異，在此趨勢下如何保證自己不與時代脫節(jié)、隨時對流行事物保持敏感成為每一個創(chuàng)作者需要面對的問題。盡管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作品上，但劉循子墨也會擠出時間努力跟上年輕人的腳步，關注當下的流行趨勢：“微博，B站，抖音我都有關注，時不時看一看大家最近喜歡的東西，努力讓自己做一個不落伍的人吧?！?/p>
努力不落伍或可看做是劉循子墨為創(chuàng)作做的補充。而對經典作品的反復觀摩，則更接近他本身的品味。他喜歡昆汀、蓋·里奇，“我覺得他們的片子形式感、結構都非常強，而且節(jié)奏感特別好?！睂浀渥髌返臒釔垡捕挤从吃诹恕稉P名立萬》的實際創(chuàng)作中，片中包含了不少迷影梗和致敬梗，其中當然也包含了對自己以往作品《報告老板》的致敬，讓不少觀眾看后會心一笑。
比如在劇本討論會上,影片便順勢插入了一段《報告老板》風格的“片中片”，以高速的臺詞解說和凌厲的剪輯風格呈現出了一段讓人目不暇接的喜劇橋段，可以說是劉循子墨為《報告老板》粉絲埋下的一個小彩蛋。不僅如此，片中還出現了大量對《閃靈》《無間道》《英雄本色》《共同警備區(qū)》等經典電影的致敬片段，對流行元素的巧妙運用也有效達致了與觀眾的共情。
電影《揚名立萬》工作照
熟悉劉循子墨的觀眾不難發(fā)現，他的作品里往往帶著一種反叛和“憤怒”，以戲謔的風格解構現實生活，這一點與他平日里對社會新聞的關注密不可分?！俺寺犚魳?、看電影外，平時會經常關注一些社會新聞，在看到某些新聞時也會讓人感到特別氣憤?！?/p>
帶著幾分“憤青”氣質的劉循子墨，把當下社會話題搬到了十里洋場，將自己平日里的所聞所感傾注到《揚名立萬》里，只不過，這一次所有的尖銳和刻薄都升級成了化骨綿掌，就像結尾李家輝伸出去又收回的手一樣，令人會心一笑又意猶未盡。
撰稿/邁克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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