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wǎng)專稿 從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之不二情書》《相愛相親》，到《你好，之華》《又見奈良》以及本周上映的新片《沒有過不去的年》，吳彥姝絕對可以說是近年影視作品中，飾演“奶奶/姥姥”的?？?。雖然角色性質(zhì)統(tǒng)一，但她讓觀眾看到了一位“百變奶奶”。 

翻看她的作品履歷，我們能看見，其實她只是近年才逐漸開始活躍在影視作品中，成為了大家心中的“國民奶奶”。在以往不少的影視作品中，“奶奶”的角色時常平淡片面，甚至可以帶有概念化工具人的作用。但吳彥姝的出現(xiàn)，提升了這類角色充滿的“存在感”。

和她電影里的角色一樣，現(xiàn)實中大家看到她，都習慣稱呼她，“吳奶奶”。她優(yōu)雅、慈祥，對待每個人都非常和藹。即便已經(jīng)年過八十，只要有電影上映，她都會不余遺力地參與宣傳，不錯過每場電影路演，和觀眾近距離互動。和她有過接觸的工作人員，都會說“吳奶奶就和自己的奶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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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過不去的年》是吳彥姝近期戲份最多的電影作品之一。演員之間的戲是否好看，不是在于追求“一枝獨秀”，而是實在“1+1>2”的價值。她和演員吳剛之間的配合，則把這種價值放大到了最大化。

電影里，吳彥姝給觀眾留下最深的一場戲是，鄰居給了她一份蜜棗，但是兒子（吳剛 飾）考慮到她的健康問題，要求她把東西扔掉。整場爭執(zhí)戲里，他們的火花不止是演員的互動，而是把母子生活中會遇到的時間，紀錄片式地呈現(xiàn)給大家。 

“這是一場相互的戲，演員是互相推的。他的激烈是因為出于對我身體健康的考慮，也是一種愛，而我在電影里的角色，其實是很小氣的，那是棗，多寶貴啊，所以我很想嘗一嘗。”兩個人演員投入恰當?shù)男那?，所有的戲就瞬間被點了起來。這是兩位演員第一次合作，吳彥姝起初擔心跟不上對方的戲。結(jié)果吳剛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走過來一句“媽媽”，一下子兩個人的距離就瞬間被拉近了。不管戲里戲外，兩人相處都如母子一般，這種情緒自然也就代入到了電影的拍攝中。

同理心，是演員進入角色的關(guān)鍵。“當演員進入到一個角色之后，你才能自然流露出這些東西。”吳彥姝演戲之前，并不會特意做任何的設(shè)計。在她看來，事先設(shè)計好的東西，可能在現(xiàn)場就會用不上，自己必須根據(jù)對手的戲，做出這個角色應(yīng)該有的反應(yīng)。

在《沒有過不去的年》里，吳彥姝認為這個角色是中國傳統(tǒng)的媽媽形象。她善良，寬容和理解孩子，也會非常節(jié)約的一面。“我都會在劇本圍讀時，交流角色的定位，再根據(jù)導演的要求，去理解和創(chuàng)作，但是我的這些設(shè)想也都要經(jīng)過導演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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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了”，吳彥姝在《相愛相親》里的這句臺詞，成為無數(shù)觀眾的淚點。當?shù)谝淮慰吹竭@個劇本時，她委婉地拒絕了副導演。這個角色的故事線并不復雜，張艾嘉飾演的女兒在母親去世后，想把父親的墳從鄉(xiāng)下遷到城里，與母親合葬。但在鄉(xiāng)下，父親的原配，也就是“姥姥”，堅守著老墳，不肯放手。

“這個角色離我太遠了，我沒有把握，唯一能理解的，就是我過去在話劇舞臺時，經(jīng)常去農(nóng)村體驗生活。”副導演被拒絕之后，導演張艾嘉并沒有就此放棄，“非要親自見面和我聊聊。”除了生活距離感的問題之外，吳彥姝其實對電影里最后的一場戲非常有壓力，因為對灰塵特別敏感，她會一直打噴嚏，更不希望因此而破壞了那場戲。“沒問題，只要你演，這個問題我來解決。”張艾嘉向吳彥姝打了包票。 

最終，吳奶奶接下了《相愛相親》。她和導演一同探訪了河南農(nóng)村，近距離接觸了一位百歲老人，以及和村子里的那些老太太聊天。她理解，在這樣一位女性心中，堅守愛情是一件神圣的事情，這個人就是她的，或許這個人在外面有很多老婆，她都不會有怨言。因為在她心中，丈夫就是生活的信念。 

電影里，姥姥進城之后，看見了自己丈夫與那位妻子的合照后，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深深地鞠了一個躬。在這里，她看到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是自己等待多年的丈夫，但她并不認識眼前照片上的人，他的外貌早已不是自己腦中的那個印象，“人家才是一家子，人家般配，我應(yīng)該放下”。 

“我其實很理解張艾嘉導演的意圖，這個角色當下表面上看著平靜，但內(nèi)心的情緒是翻騰的。”這種情感不是片面的哭泣，而是經(jīng)歷過生活歲月歷練的人，能把所有情感納進所有的動作細節(jié)里。 一舉一動，看起來無可挑剔，但吳彥姝還是對自己的演技沒那么滿意。結(jié)尾那場戲的時候，她對著死去的老伴骨頭說，“我不要你了，咱們走吧，進城。”她覺得當這個角色看到骨頭時，沉淀了一輩子的情緒都立馬涌現(xiàn)出來了，應(yīng)該留有時間去想。“但導演希望壓縮，我當時一下子就沒調(diào)整好。我拍了兩次，還是覺得沒有把握好。最后用的那段沒有‘咱們走吧’這句詞。” 

吳彥姝每次拿到劇本時，她都會把自己的角色研究透。除了自己的戲份，她還會認真研究其他演員的臺詞。一方面，源自過去話劇經(jīng)驗帶來的職業(yè)慣性，另一方面，她能從對方的臺詞里，去豐富人物的格局。 做編劇的女兒曾經(jīng)勸過她，電影是分鏡頭一段段拍，不像話劇那樣。臺詞可以分開背，但她不在乎，滿滿一整頁的臺詞，在開拍前都會堅持通篇背下來。“比如電影里，田壯壯有一句詞‘姥姥身體真好’，我就能去想象姥姥整個人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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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艾嘉是看了《北京遇上西雅圖2》之后，決定《相愛相親》要找吳彥姝來出演。雖然兩部作品的角色天差地別，但在張艾嘉看來，吳奶奶臉上有最迷人的皺紋。她從年輕在話劇團的時候，就不太注重保養(yǎng)，年紀大了，也從不去回避皺紋。

“演員是要有生活的，皺紋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臉上依然光滑，你就會覺得那些角色不可信。歲月組成了我人生的故事。”導演薛曉路選擇她出演《北京遇上西雅圖2》的原因亦是如此，“我就喜歡她的皺紋。現(xiàn)在老年人都沒有皺紋，梳著光光的白頭發(fā)，我希望有一個有質(zhì)感的老太太，她的皺紋特別慈祥。”

現(xiàn)實中，她確實一個留存好奇心、少女感十足的老太太。連張艾嘉都說她，“精靈得不得了”。

每次參加活動，她都自己網(wǎng)約叫車，從不提各種需求。當時她去中國臺灣參加活動的時候，身邊還帶著一個名叫“小開心”的布偶娃娃，所有行程都自己搞定。雖然她已經(jīng)來北京和女兒生活，但仍兩人分開住，但依舊定期約時間看劇本，所有事情盡可能保持獨立，互不干擾。甚至連拍《北京遇上西雅圖2》的時候，都是她獨自前往國外。臨行前，她讓女兒給自己下了詞典，所有東西都靠自行解決。

在飛機上，她先找鄰座的乘客，在紙上幫自己寫好英文，再用中文標注好讀音。等到入境時，海關(guān)人員問她來美國干什么，她就告訴她演戲，演“grandma”。在拉斯維加斯拍戲期間，她空閑就會獨自出門，用最簡單的單詞，和詞典功能，解決了各種生活問題。她每經(jīng)過一個拐彎處，就會拍下來，以防迷路。她的外孫也給她手機下了APP，能確保她的實時定位。

這份被“凍”住的少女感，在《北京遇上西雅圖2》中完美融入。這個奶奶被爺爺寵了一輩子，在那場遲來的婚禮上，聽到對方的那段心里話時候，吳奶奶看著自己相伴一生的愛人，飽受熱淚，不時還咬著手指，害怕失聲。 

所有的情緒在那一刻是動容的，愛情似乎沒有已經(jīng)年齡而變老，而是被珍藏發(fā)酵地更加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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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曉路當時給吳彥姝的要求就是演出秦沛妹妹的感覺，但現(xiàn)實中，她要比對方還年長。“我有一個得天獨厚的條件，我從小就被寵著，這種感覺是有的。”她出生在高知家庭，是那個時代少有的獨生女，從小受到全家的寵愛和良好的家庭教育。尤其是母親管教很嚴，從小所有細節(jié)都要求優(yōu)雅，完全根據(jù)一個名媛的要求教養(yǎng)她。

起初父親希望她學醫(yī)，但她害怕解剖。一次和父親去看了一場話劇，她被演出震驚了，于是選擇了舞臺。那個年代，大眾對“演員”仍保有些許舊俗的觀念。但她的父親很開明，覺得行行出狀元。 

她高中畢業(yè)就去了山西話劇團，期間就拍過一部電影，之后就一直沒有參演過任何影視作品。退休后，她一直在家照顧丈夫和母親，直到2010年，山西的親人都去世后，女兒接就把她到了北京，開始接觸影視作品。她最先演了張紀中的《西游記》，后來又演了沈嚴導演的幾部劇集。直到2015年，她接觸了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2》。

2016年，她憑借電影《北京遇上西雅圖2》獲得了第一個電影獎項的提名，她還饒有興趣地去“惡補”了國內(nèi)各種電影獎項。次年，她就憑借電影《搬遷》獲得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配角。

“以前我們劇團演話劇是不設(shè)獎項的，那個時候擔心大家得了獎以后會驕傲。”在奶奶的記憶里，她參演的話劇《劉胡蘭》在人民大會堂小禮堂為周總理和其他領(lǐng)導演出，“那就是一種獎勵。”那一天是1965年3月19日，這個日子是她難以忘記的時間。經(jīng)歷了各種影視作品之后，吳奶奶已經(jīng)被不少年輕觀眾喜愛著。2020年金雞影展上，她在影院旁的咖啡館買咖啡時，時不時就有人上去和奶奶打招呼，索要合影和簽名。 

她主演的電影《又見奈良》放映結(jié)束之后，現(xiàn)場無數(shù)觀眾舉手，很多人都向她拋去了問題，有人問她，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能詮釋出不一樣的“奶奶”呢？ 

“我覺得在塑造人物上沒有什么技巧，就是真實，就是要鉆到角色的心里去，要找這個角色最發(fā)光的地方，要給這個角色一個亮點，這就是演員要做到的，如果說你不能給這個角色一個亮點的話，這個角色就失敗了。” 

或許正是這種“鉆”，讓她能鉆進了我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