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撰稿人 | 小艮 在電影中尋找生活的更多可能。
2021,注定會是香港電影的大年。
來看看這些硬菜:麥浚龍《風林火山》、翁子光《風再起時》、聚集杜琪峰、許鞍華、徐克等七位大導的《七人樂隊》……
而有部生猛的大片,之前率先在柏林電影節(jié)展映,并且收獲如潮好評。
今天,時光君就來帶大家探一探它的廬山真面目——
《智齒》
先看眼《智齒》的預告片,絕對是近年來風格少有的華語新片。
夠黑暗、夠殘酷、夠窒息。
終于,鄭保瑞擺脫《西游記》系列(《大鬧天宮》、《三打白骨精》、《女兒國》)的呆板故事和爛俗美學。
又回到他所擅長的作者風格,回到曾經(jīng)邪性十足的狀態(tài)。
并為當下的華語影壇,帶來新鮮的、令人戰(zhàn)栗的影像。
末日香港
之前很難想象,居然有導演能將香港拍出末日的感覺。
有人說它是,華語版《罪惡之城》。
《智齒》改編自內地作家雷米的同名短篇小說,聚焦于一個臟亂差的城市角落。
對這個“人間煉獄”,小說的描述是——
每間房子都被捆扎或散亂的垃圾塞的滿滿登登。舊輪胎、廢膠鞋、飲料瓶在陽光的暴曬下散發(fā)出古怪的混合味道,和尿騷味摻和在一起,竟沉淀得有了重量,懸浮在這擁堵的角落里,驅之不散。
《智齒》用影像將這類場景做了極致的還原。
這片土地,是整座城市最破敗的地方。
這里聚集了城市里的邊緣人群:酒鬼、妓女、小偷、騙子……
罪惡,日日滋生,故事起于一場連環(huán)殺人案。
非常詭異的是,受害者都是年輕的女性,而且,她們的左手都被砍去。
鄭保瑞用道具強化出這種殘酷感。
比如漂流在水里的手套(作案工具)、假人模特的斷手……
再結合底層人的生存環(huán)境。
她們住在垃圾堆里,身邊只有擺放凌亂的假人模特陪伴。
如此對比,道具的隱喻意義就出來了——
這些底層人,終日與垃圾為伴,于是越來越像城市中的垃圾。
斷肢,說的是他們殘破不堪的生活境遇。
而《智齒》里的人,也分類兩類。
一類,如狗一般生活。
老牌警察展哥(林家棟 飾)像一條獵犬。
他的妻子被偷車賊撞死,自此渾渾噩噩,就靠著破案延續(xù)著活著的感覺。
”偷車賊“王桃(劉雅瑟 飾)則像一條亡命之犬。
她意外撞死展哥的妻子,不得不每日躲避他的問詢和折磨,只求溫飽,只求活著。
另一類,是即將成為狗的人。
像新警察任凱(李淳 飾),23歲,大學生,懷揣著理想主義和一腔熱血。
但面對這個破敗的世界,漸漸被同化。
預告片呈現(xiàn)出的人物氣質,讓時光君恍惚重回鄭保瑞早期的電影世界。
他有一套運用嫻熟的“動物隱喻系統(tǒng)”。
動物兇猛
在鄭保瑞的電影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動物的意象。
大眾最為熟知的《殺破狼2》,他讓代指罪惡的狼現(xiàn)身。
而在他更具作者意識的《狗咬狗》和《軍雞》里,這樣的用法更多。
比如《軍雞》的開場。
一家人在用餐,接著父母被孩子殺害。
知了,就是罪惡的見證者。
在《智齒》的預告片里,時光君同樣注意到很多動物的鏡頭。
比如鹿、貓和狗。
在《軍雞》中,成島亮(余文樂 飾)為了抵抗監(jiān)獄里其他人的異樣眼光,活成了一只斗雞。
在《狗咬狗》里,殺手鵬(陳冠希 飾)與探員偉(李燦森 飾)有一場較量,打得極為慘烈。
兩人像狗一般撕咬,鄭保瑞還特意加入犬吠的音效。
同樣,《智齒》的預告片里,有兩個轉頭的鏡頭,分別來自于展哥和狗。
這都是鄭保瑞電影中的標志性人物——
在現(xiàn)實中,他們?yōu)榱嘶钕氯?,必須暴露獸性。
展哥脾性爆裂,尤其是對“仇人”王桃。
為報喪妻之仇,展哥讓王桃做自己的線人,利用她獲取破案信息。
每次有交涉,必然摻雜暴力。
展哥但凡不如意,就對她拳腳相加。
或者,驅車追逐,讓她體驗妻子被撞的恐懼的傷痛。
展哥這么做,是要迫使王桃過得生不如死,黑白兩道皆容不得她。
他要讓她像狗一樣活著。
但也因為這種仇恨,展哥才逐漸墮落成瘋狗。
狗咬狗,最恐怖之處在哪?
是在撕咬的過程中,人性漸漸泯滅。
而鄭保瑞電影真正溫暖之處在于,他相信人變成野獸之后,依然殘存著一絲人性。
“野獸們”窮困潦倒,活在一間黑屋中,到處碰壁。
但他們總能找到一扇門,等來陽光普照。
救贖之光
時光君看鄭保瑞的電影,觀感大都是一致的。
先是被殘酷感籠罩,再是體會到切身的疼痛,而在最后,總是會被他的悲憫所觸動。
比如《狗咬狗》。
殺手鵬,在角斗場里長大,不把對手當人,也不把自己當人。
一個輕微智障的少女對他笑,他的應對方式卻是出自本能的暴力。
后來,少女的單純感化了鵬,他開始展露柔情。
故事結尾,殺手鵬與警察阿偉對峙,已有身孕的少女甘愿犧牲,以換取鵬的一線生機。
撕咬過后,鵬用利刃剖出少女肚中的孩子。
溫馨的《you are my sunshine》響起,暗無天日的世界里,罪惡隱去,希望降臨。
比如《軍雞》。
成島亮出獄后以出賣武力為生,還要尋找失蹤的妹妹成島夏美。
而他從小被性侵的妹妹,也已經(jīng)走向了賣身的不歸路,整個人也變得精神失常。
成島亮唯一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是,上擂臺打比賽,贏得獎勵,重寫人生。
可他面對的勁敵,是擂臺王者菅原直人。
賽場上,他成了人肉沙包,被一次次被擊倒。
直到最后,比賽結果已出,勝者是菅原直人。
全場歡呼。
就在此刻,成島亮竟然再一次挺立起來,面露微笑。
他以敗將的身份,俘獲全場的驚訝和贊嘆。
有誰敢說,贏的不是他?
鄭保瑞的電影里,主人公都是活在泥沼中的人,他們深陷其中,又奮力掙扎。
從人淪落為野獸,又再次站立為人。
所以,時光君有理由猜測。
被命運放棄的展哥與王桃,或許也能在“狗咬狗”的困境中,找到救贖自己的微光。
“智齒”
在最后,時光君還想聊一下片名。
“智齒”指的是什么?
在小說中,飽受智齒之痛的是23歲的新警任凱。
探案過程中,他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層出不窮的惡,懂得了以暴制暴的必要性。
一場火并,他被人打掉三顆牙,其中一顆,正是隱隱作痛的那顆智齒。
智齒,是人一生中最后長出的牙齒,由于長出的時間正好是人類心智成熟期,所以得名。
我們可以說,智齒意味著智慧,或者成熟。
但時光君以為,還可以從其他角度理解。
或許,它指代的,正是“城市角落里那些可有可無的邊緣人”。
他們茍且偷生,無人問津。
進一步說,很早很早以前,智齒對人類有用。
因為物質匱乏,人類需要這個“第三磨牙“,去啃噬樹皮等堅硬的食物。
現(xiàn)在,時代進步了,食物做來越精細,智齒變得可有可無。
那些邊緣人會否也一并成為社會可棄的“智齒“?
如今,某些香港電影的境遇,不也是如此?
分別是《維多利亞一號》、《踏血尋梅》、《樹大招風》
在華語商業(yè)片票房高歌猛進的當下。
諸如《智齒》這類影像大膽,尺度驚人,又深入到社會肌理的香港電影,可有可無嗎?
它們,不就是一顆顆能讓我們隱隱作痛的智齒。
我們仍然需要這樣的影片。
它讓我們看到不一樣的世界,不一樣的人性,看到了華語片發(fā)展的更多可能性。
時光君盼著它能早日在內地上映,當然最好是無刪減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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