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電影網訊 2025年3月2日,電影《潮》在蕭山舉辦首映禮,導演萬波非常忐忑,自己的長片首作第一次正式面向觀眾,接受大眾的檢驗。更特殊的是,臺下滿滿當當?shù)刈慌盘厥獾睦先?mdash;—蕭山圍墾的親歷者。
拍攝一部歷史題材的作品,創(chuàng)作者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所以少見的會有作者型的導演會將歷史題材作為自己的長片首作,一般情況下,作者型的導演通常會從以自我的生命經驗成為作品的核心維度,首次亮相更要凸顯自己的風格標簽。
萬波是一位典型的作者,本科畢業(yè)于中國美院攝影系,從他的平面攝影作品便可見他獨特的作者標識。家附近被污水垃圾填滿的小河,在他的鏡頭下被放大重構,有了傳統(tǒng)山水畫的質感,原本的死水一潭仿佛流動起來。
萬波另一個身份,是浙江傳媒學院的老師。21級導演系的學生何家煊還清楚地記得,大一時上萬波老師的《攝影技術基礎》,那是一堂好幾個班合上的大課,臺下烏泱泱地坐著七八十個人。老師正在PPT上展示一張圖片,讓大家猜拍的是什么,有人說是閃電,也有人說像一條大裂谷。
后來萬波揭曉了答案,那只是他拍的下水道的一個裂縫,這張照片在展覽上被觀看者賦予各種各樣的內涵。
在萬波的課上,何家煊理解了什么是所謂“攝影眼”,“他平時的語氣不會那么的高昂和外放,但是能感受到到他是非常有創(chuàng)作激情的人。”
萬波攝影組圖《死海不死》之一
1 題材的重量
如果說萬波的專業(yè)使他有對細微之物的敏銳觀察,那么,《潮》的創(chuàng)作則將他拋向了另一個極端。
2019年3月,出品人金光炎找到他,想要拍攝一部以蕭山圍墾為題材的影視作品。
金光炎是蕭山人,家住兇險的錢塘江美女壩段邊,童年時耳濡目染大潮給周邊人民帶來的災難。70年代,初中的一個寒假,他還參與了蕭山政府組織的大規(guī)模圍墾。年紀尚小的他挑不動泥土,便被安排負責給大人們蒸飯。
但他依然清晰地記得灘涂的景象——泥濘不堪,寒潮裹挾著凍土,使地面結上一層冰,穿著鞋根本無法行走。大人們只能赤腳踩進冰冷的泥漿里,一步步吃力地將河底深達10米的泥土挑起,堆至高10米的大壩上。30米的高度落差,讓站在壩頂俯瞰的人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為了防止潮水侵襲,供圍墾人們休息的臨時草棚建在兩三公里之外。夜晚,寒冷和濕氣一起襲來,人們在地上鋪的簡易床鋪上,胳膊擠著胳膊,既是因為空間不足,人們也借此相互取暖。
蕭山縣大規(guī)模圍墾,始于1965年10月,終于2007年12月,前后歷時42年,共組織發(fā)起圍墾33期,圍得土地54.61萬畝。金光炎記憶中的那一次,參與人數(shù)高達30萬人。如今杭州繁華的錢江世紀城,就屹立在這片墾地上。
電影《潮》劇照
但圍墾的歷史遠不止這42年,在大規(guī)模圍墾之前,蕭山世世代代的江邊人就一直與潮水做著不懈的斗爭,“一年三坍江,滿眼白茫茫。人似沙頭鳥,漂泊居無常。”潮水無情地支配著江邊人的住所、收成甚至是生命。
長大后離開家鄉(xiāng),金光炎銘記著這份艱苦,努力闖蕩,創(chuàng)辦建筑公司,回憶起父輩的艱難,他依舊久久不能平息,同時也表示了深深的擔憂,父輩們在飯桌上口口相傳的圍墾精神,到了年輕一代,似乎失去了它的傳播環(huán)境。“我認為像我這類人,不把艱苦拼搏的圍墾精神去傳承的話,會被下一代的人所遺忘”。
如果以年輕人喜歡的影像的形式,這段厚重的歷史能否被更好地傳播,被更多的人知曉?帶著這樣初衷和對蕭山人的情懷,他嘗試跨界——出品一部電影。
2 認知的裂縫
萬波16歲到杭州求學,畢業(yè)后又留在杭州任教,對這座城市有近20年的感情。他初到浙江時,心中就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甚至有些年,我寧愿放棄去北京的機會,也不愿離開杭州”。
他收到這份邀請時,首先是有些驚訝。那時他尚不知「圍墾」這個陌生名詞,像潮水退去后裸露的灘涂,突然撞進他認知的裂縫里。
“我來到杭州的時候,城市已經發(fā)展得很現(xiàn)代化,我沒法想象那個時候的杭州原來是這樣子。”對于能否講好這個故事,他有些難以把握,“我的第一反應是,題材過于宏大,可能很難實現(xiàn),尤其在處理主旋律題材時,會擔心會陷入口號化的局面。”
導演萬波在《潮》片場
即便是電影學院的老師,拍片的機會也來之不易。萬波反復思考,一邊和編劇盧乙瑩開始接觸圍墾的史料,一邊向自己的老師、前輩請求建議。
其中,擔任藝術指導的萬瑪才旦導演給了萬波很大的信心,他說,“不要因為題材而陷入焦灼,而是要想怎么樣才能把它拍好”。起初的劇本,萬波更想強化藝術性,卻被萬瑪導演指出,片子應該更加類型化,沖突感強一點。這讓萬波有些意外,以獨特的作者性見長的萬瑪導演,竟然讓自己做更類型化的嘗試。
在為影片做調研的時候,萬波詢問了很多浙江本地的學生,幾乎沒有人知道這段歷史。他逐漸懂得萬瑪導演的深意,回到出品人的初衷,這部片子最大的意義便是讓更多人看到這段歷史,愿意走近這段歷史。
接下來要思考的便是,如何才能拉近當下的觀眾與這段歷史的距離。離開了蕭山,離開了杭州,還會有人對這段歷史感興趣嗎?甚至一開始,萬波就跟出品方表示,要做好準備,項目的成本不大可能收回。但出品方依舊表示支持,大家一致同意一定要做成這件事。
3 圍墾史詩
劇本創(chuàng)作過程中,編劇盧乙瑩始終與導演緊密合作,史料的搜集工作貫穿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甚至在拍攝期間仍在持續(xù)優(yōu)化與調整。
資料來源主要包括幾個方面:首先是官方資料,編劇查閱了蕭山地方政府及相關歷史檔案館、圖書館所收藏的《蕭山圍墾志》,這些珍貴的文獻幫助主創(chuàng)團隊深入了解圍墾事件的歷史背景及技術發(fā)展脈絡。
與此同時,主創(chuàng)團隊多次前往蕭山實地調研,傾聽當?shù)乩先酥v述他們親歷的圍墾歲月。其中,一位長期致力于圍墾口述史整理的老人,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使編劇得以勾勒出更具群像感的人物圖譜。
此外,盧乙瑩還主動搜集各類民俗小冊子,在破舊泛黃的書頁中,她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首古老的民謠。這段質樸而富有詩意的歌詞最終被融入影片,使歷史的記憶在影像中得以延續(xù)。
起初,她想把自己了解到的這段歷史中最感人的部分都寫進故事,“后來發(fā)現(xiàn)其實不是這樣的,我認為這個片子不是為了照搬歷史,而是應該具備一種史詩色彩。”
在調研過程中,最打動盧乙瑩的一幕,是在一個簡單的會議室里,幾位年近百歲的圍墾老人,精神依然非常矍鑠,興致勃勃地討論當年的經歷。與盧乙瑩想象中不同的是,他們很少提及當年的困難,而是更多地流露著自豪與滿足。盡管生活艱難,他們依然感到驕傲,因為他們參與了改變家鄉(xiāng)命運的事業(yè)。
這幫助她轉換了思路,曾經一度想要挖掘苦難,尋找典型人物。但“圍墾精神”真正偉大的,或許是他們將這種困難僅僅視作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吃飯、睡覺一樣自然。這是一種樸素的英雄主義,讓漫長、艱苦的圍墾歲月就像春天翻地,埋著對未來和家園希望的種子。
電影《潮》劇照
這也是對萬波修改劇本過程中困惑的解答,圍墾從來不是一個突發(fā)性的事件,而是幾代人周而復始的勞作,該怎么在影片中凝練出“圍墾精神”?在有一天查閱歷史資料時,他突然感覺到,想讓當代人理解“圍墾精神”,重點不在于刻畫圍墾取得的成就有多輝煌,而在于學習如何面對失敗的永恒課題。
54.61萬畝的背后,有著更多沒有記錄的、被沖走的土地。潮水反復吞食土地,人們也在反復咀嚼著失敗的痛苦,每一次失敗都可能讓昨日的努力化為烏有,明天醒來不一定是新的一天,也有可能是重復不休的勞動。從更小的時間單位看,這樣的堅持近乎讓人絕望。
于是我們在影片中看到了三次圍墾失敗。最后一次合龍,即使前面鋪墊了大量的情節(jié),讓觀眾不得不相信故事將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時,由旁白平淡地宣告了又一次的失敗。就像真實的生活永遠沒有那么多高潮,對于沙地人來說,失敗不是戲劇轉折點,而是如同呼吸般的日常。
4 走出象牙塔
另一個讓萬波堅定要把這件事做成的原因,是他想要帶師生共創(chuàng)的想法。
劉智海導演曾經帶領中國美院的師生拍攝了電影《云霄之上》,榮獲第十一屆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以及“最佳攝影”三項大獎。這部只有300萬的成本的戰(zhàn)爭片,離不開30位美院老師和35位在讀學生的支持。萬波也曾參與其中幫助拍攝,他深受這種創(chuàng)作模式的啟發(fā)。
組建《潮》的制作班底時,從導演、編劇、攝影、美術到制片、剪輯、調色等,每個崗位幾乎都由浙傳的老師或學生來擔任,整個團隊大約有200人,其中師生占了一半。
當提出這樣的想法時,萬波受到了很多同事和朋友的質疑,主創(chuàng)團隊中,很多老師包括他自己都是第一次拍攝長片,更不用提學生。“你相信我,你這個事情肯定做不好的,”一位學校里的前輩以過來人的口吻勸阻他,對方認為,這樣一部難度頗高的電影應該交給更具經驗的團隊。
萬波只是回答,“我覺得我能做好。”至于這份信心從何而來,他也說不清楚。
電影《潮》開機儀式
《潮》的執(zhí)行導演王凱旋是浙傳14級電影制作專業(yè)的學生,第一次接到萬波的邀請時,她感到非常突然?;貞浧鹱约旱男@時光,她說自己并不是一個活躍于校園事物中的人,更多的時間,她喜歡自己待在宿舍里,看電影,讀書和寫作。
但她也浸潤在校園自由輕松的創(chuàng)作氛圍中,整個人變得更加開闊,“我是電影學院電影制作班的第二屆,相當于我們是老三屆,在這樣一個新生的學院,大家都會有一點摸著石頭過河的感覺”,王凱旋上學時是文藝片愛好者,畢業(yè)之后也在大型的商業(yè)片劇組歷練過,“老師們對于學生們一直都是持一個開放的心態(tài),不論你選擇什么樣的道路,不管是以后想拍商業(yè)片還是想拍文藝片,還是說你有更加實驗的先鋒的想法,他們都是非常鼓勵的。”
學生們會親切地稱呼有些老師為“爸爸”“媽媽”,而萬波“波哥”的稱呼也一直被延用到現(xiàn)在。
王凱旋想起上學時萬波常常帶學生們出去活動,“大部分時候我都是那個趕不上這種聚會的人,”談到這里,她有一絲遺憾。所以這次受到邀請,她感到意外的同時又有些驚喜,她知道,老師其實一直默默關注著她在行業(yè)內的成長。
17級電影攝影制作系的周禹帆至今還記得開學第一天的情景。那時,初到南方的他尚未適應杭州的濕熱氣候,而站在講臺上的年輕人,身著一件簡單的襯衫,讓他誤以為是學長。直到對方開口自我介紹——他才意識到,原來是他們的班主任。
周禹帆在《潮》片場
從中學時代便對攝影充滿熱愛的周禹帆,很快被這位年輕的老師吸引。作為萬波帶班的第一屆學生,同時身為班長,他與這位亦師亦友的導師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在鼓勵實踐的學校氛圍中,他從大一開始便積極參與學院提供的各類實踐項目,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到了大四,他依然堅定地走在攝影創(chuàng)作的道路上,并憑借畢設短片獲得學院最佳攝影獎。畢業(yè)后,萬波老師依然會找他拍片。于是,當《潮》進入籌備階段,周禹帆順利地成為了影片的攝影掌機之一,延續(xù)著這段從課堂到片場的師徒情誼。
同樣是17級的凌利則是接到了王凱旋學姐的邀請,擔任導演助理。王凱旋說自己接下這個項目,是出于一種對學校“報恩”的心態(tài)。而對凌利來說,他的成長也離不開學長學姐的關照。在拉他入組時,王凱旋特意提前打了“預防針”,耐心地向他介紹拍攝環(huán)境的艱苦——可能會面臨惡劣天氣、高強度工作、復雜的協(xié)調任務。但當凌利得知主創(chuàng)團隊中有許多都是浙傳的師生,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一口答應了。
5 建造象牙塔
凌利第一天進組,跟著導演去海寧勘景。車開過一片人跡罕至的河灘,白鷺掠過蘆葦蕩,細砂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如果不是拍《潮》,他想應該很難有機會親近這樣的美景。
《潮》采用全實景拍攝,包括要在真實的灘涂中筑起一座堤壩。美術指導田智元向萬波建議,傳統(tǒng)的操作方法都是在攝影棚里搭建,但萬波堅持采用實景搭建。劇組無法依靠人力去完成這樣的工程,于是動用機械設備,比如挖土機和鋼板,來加固堤壩,整個堤壩搭建過程大約花了半個月,計劃也從原先的100米調整到50米,而現(xiàn)實中的圍墾通常都是以公里的單位去修建堤壩。
在江邊拍攝,每天都要與潮水搶時間。有一次,攝影組在江邊拍攝春嬋放花燈的側面鏡頭,一條鏡頭的時間,潮水就從工作人員的小腿漲到腰部,馬上就要淹到攝影機的云臺,工作人員時刻準備等導演喊“咔”,撤走機器。每拍一條,就要往岸上退四五米。
周禹帆進劇組拍攝的磨合期非常短,攝影指導是他大學時教照明的張興老師,其他導演組和攝影組的主力也大都是昔日的同窗。唯一需要額外花時間適應的,是那些每隔幾天就會輪換的新助理們,大多是學弟學妹,剛踏入片場,對工作流程尚不熟悉。周禹帆會在他們加入的第一天交代給他們工作的注意事項,細致到怎么戴耳機,什么時候不能說話,空閑時該做什么準備,這些都是他長期積累的片場經驗。
這種默契不僅存在于攝影組,在導演組同樣如此。王凱旋進入劇組的第二天,便已掌握了片場的節(jié)奏,甚至能準確估算出每天的收工時間。她將這種默契歸結于相互的信任——作為執(zhí)行層,她完全信任導演的美學判斷,而導演也同樣相信她在執(zhí)行層面的專業(yè)能力。正是這份雙向的信賴,讓團隊的協(xié)作變得流暢而高效。
在片場,王凱旋總是容易精神緊張。有一場戲,拍到一半就漲潮了,她與導演組討論是否要臨時修改拍攝計劃,先拍漲潮的內容,還是等到潮水退去。她想著,首先要確保安全,其次要趕快推進工作。
她喜歡稱呼導演組的學弟們?yōu)?ldquo;小朋友”,她也總是那個扛起責任,像保護“小朋友”們一樣沖在前面的人。她穿上雨褲,向潮水走去,完全忘卻了將自己置于怎樣的危險之中,導演在三方一直喊著“危險!回來!”,回過神來,她看到潮水已經沒過了腰身,各部門的工作人員,她的“小朋友們”都擔心著她的安全。
王凱旋在片場客串群演
拍攝《潮》的時候,王凱旋正處在人生比較糟糕的周期。“這個項目對我來說,甚至可以理解為是一根救命稻草,它讓我可以短暫地從我的個人事物里面抽離出來。”
脫離了危險,靜靜等待潮水退去的空隙,她感受著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關愛,相互信任和托舉。這是從未有過的劇組體驗。
萬波深知行業(yè)中存在著許多等級制度和不必要的惡習,他不喜歡那種嚴苛的劇組氛圍,“我始終認為,拍攝現(xiàn)場的氛圍應該是愉悅的,即便工作辛苦,心情也要保持輕松。”
《潮》的拍攝環(huán)境極為艱苦,劇組成員每天日曬雨淋,浸泡在淤泥和江水里,還要忍受造浪機帶來的強風和濕冷?;氐骄频旰?,光是沖洗干凈身上的泥沙就要花上很長時間。但即便如此,大家樂于投入其中,愿意主動承擔一些分外的工作,跨組的互相幫忙是劇組里的常態(tài)。
凌利記得,一天下午準備拍一場圍爐取暖的戲。中午放飯前,木屋里就點起了火。吃飯休息時間,他留在屋內,想提前設計群演的調度,希望能節(jié)省時間,等演員們吃完回來就能直接開拍。由于待得太久,屋內通風不暢,導致自己一氧化碳中毒,那是他唯一一次跟劇組請假?;剡^頭來,他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但當時只是一心想把工作做得更好。
凌利在照顧片中的小狗“饅頭”
純粹,是很多人對劇組氛圍的感受。《潮》的拍攝就像一次夏令營,周禹帆常常在回到酒店時,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大學宿舍。每天早晨,從酒店出發(fā)時,不再是場務冷漠、不耐煩地遞來一份早餐,而是并肩作戰(zhàn)的同學的相視一笑,就這樣輕松自然地迎接新一天的挑戰(zhàn)。
6 土地的記憶
殺青的那一天,經歷了前一天的重場戲,最后一天的戲份很輕松,鏡頭里的老金刮掉胡子,定格在了年輕的樣子,大家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那時陽光很好,江水也很平靜,分別的情緒尚未徹底彌漫。
“一切都風平浪靜了,確實非常的不適應,”凌利和馬上就要去橫店拍短劇的學弟告別,學弟有一絲不情愿,回歸現(xiàn)實的感受才變得強烈起來。
和所有易碎的烏托邦的夢一樣,《潮》的拍攝氛圍是多方共同營造的,很難復刻。但好在有這段共同的經歷,給很多人的成長畫上了一個閉環(huán)。
上影節(jié)《潮》首映,這群人又聚在一起,老同學提醒萬波,他本科畢設的攝影作品拍的也是錢塘江。
周禹帆回憶著在杭州下沙的求學時光,下沙臨近蕭山,也曾是由沖積土形成的平原。“他們的歷史為我們今天的生活奠定了基礎,而我們通過這部電影在講述他們的故事。”
王凱旋很難以絕對客觀的角度來評價這部片子,作為深度參與者,每個鏡頭都勾連著拍攝時的經歷與心境。她覺得,他們在片場那些嘗試和探索,與“圍墾精神”有某種相似性,“我們并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也無法預測最終結果,但我們愿意去嘗試,去突破。”
那次調研結束后,盧乙瑩回到自己家里,站在高樓上俯視腳下的土地,她突然意識到,“今天我所站的位置,正是當年那些農民辛勤圍墾的成果。那種對這片土地的認同感,突然變得非常強烈。”
潮水起落,人們終將走出象牙塔,各自奔向遠方。但回望那片江水與土地,記憶被柔軟地折疊,某些瞬間,依然澎湃如昨,在心底輕輕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