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鋪師》陳玉勛談臺灣人:三八、健忘、樂觀
臺灣社會關鍵詞:荒謬、三八、健忘、樂觀
《總鋪師》是對電影生涯的告解
一部好的電影,是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犊備亷煛繁砻嫔鲜且粋€大廚做料理的故事,其實是在談電影。如果理解陳玉勛的深意,觀看《總鋪師》就有了全新的視角。劇中憨人師淡泊名利,寧愿當個流浪漢做菜給游民吃;鬼頭師亦正亦邪,曾為了他所堅持的廚藝動刀殺人;蒼蠅師被公認是全臺第一的總鋪師,是正統(tǒng)大師,料理界的三大傳奇,正意味著各式各樣的藝術(shù)家本色。
“創(chuàng)作時我有很多過不去的地方,我就會想到很多前輩,他們的影子就在那邊。有些前輩可能走了一條藝術(shù)的路,就像憨人師一樣住在月球。”創(chuàng)作是一條孤獨的路,從事創(chuàng)作的人,很容易看懂陳玉勛的弦外之音。電影上片沒多久,有個編劇寫信給陳玉勛,一個大男生,說他看過《總鋪師》后,哭個不停。
《總鋪師》劇情描述臺灣北中南的辦桌界,分別有代表“人”、“鬼”、“神” 的三大高手憨人師(
吳念真飾)、鬼頭師(
喜翔飾)、蒼蠅師(
柯一正飾),近代辦桌文化勢微,人鬼神隨之匿跡。已故大廚“蒼蠅師”的女兒詹小婉(
夏于喬飾)不愿繼承家業(yè),做著星夢在臺北闖蕩多年,不料為了一筆意外的債務逃回老家。躲債期間,她認識了“料理醫(yī)生”葉如海(
楊佑寧飾),與繼母膨風嫂(
林美秀飾)在網(wǎng)友與善良黑道份子的幫助下,決心向辦桌大賽挑戰(zhàn),做出一桌傳統(tǒng)風味的古早菜。
劇中小婉的父親認為她有料理天分,希望女兒傳承家業(yè),她一心想逃開,心里卻是縈繞不去的愧疚,這是陳玉勛自我的投射。在臺灣拍電影不賺錢,陳玉勛拍完《熱帶魚》后,成為眾所矚目的新銳導演,卻依舊過著苦哈哈的窮日子。而后頹敗的臺灣電影工業(yè)走到盡頭,他的第二部作品《愛情來了》票房慘敗,陳玉勛窮怕了,改行拍起廣告,離開電影圈,一走就是十多年。
陳玉勛的廣告幽默逗趣,在臺灣幾乎無人不知,每每一推出就引起討論。這幾年臺灣電影起飛,許多人力勸陳玉勛重回電影圈,拍一部他所擅長、市場又討好的喜劇電影。“我可能拍廣告拍得很快樂,可是我心里對電影有某種責任感或愧疚,過了十幾年我又回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怕自己能力不足。”電影中,幾位前輩與許多可愛小人物的出現(xiàn),幫助少根筋的小婉達成目標。而辦桌就像拍電影,需要群策群力才能完成。
電影也反映形形色色的電影圈百態(tài),陳玉勛說,有人希望受到大眾認同、有人追求自我、有人圖個虛名、有人只是為了賺錢,也有人希望得到評審肯定就好。劇中三個評審就是影評人。“有很多影評讓人想笑,太扯了。這種人根本看不懂我的電影,也寫得跟真的一樣。我看不起那些不懂裝懂、裝模作樣的人。”電影最后的辦桌比賽中,三位評審的夸張演出,有些觀眾以為浮夸不實,背后其實是創(chuàng)作者深刻的諷刺。
臺灣社會關鍵詞:荒謬、三八、健忘、樂觀
打出“臺式史詩喜劇”的定位,不僅是營銷手法,其實傳達導演對自己、對臺灣電影的期許。對于“國際化”的呼聲,或是“本土臺灣電影走不出去”的質(zhì)疑,陳玉勛不太認同。
喜劇尤其反映了文化,“我在想臺灣為什么不能走自己的路?臺灣人個性很鮮明,這是一個非?;闹嚨纳鐣悴挥X得嗎?人很樂觀,又很健忘,很多很三八的事情。他不像歐洲那種幽默,可能接近泰國一點,可是又不一樣,作喜劇我就很想做一個屬于臺灣氣味的喜劇。”
陳玉勛的喜劇不僅是喜劇。1994年的處女作《熱帶魚》,以臺灣學子的升學夢魘和一樁綁票案件為本,批判教育、交通、媒體、警政、家庭關系、公共建設與城鄉(xiāng)差距,情節(jié)荒謬逗趣,兼具想象力與批判性。二十年后強勢回歸,《總鋪師》在笑鬧下不著痕跡地諷刺電影界彌漫的功利主義,以及欺世盜名之輩的小人嘴臉,然而,又能看見臺灣民間獨特的樂觀、善良與熱情,藉此召喚失落的傳統(tǒng),溫暖地烹調(diào)出古早味、古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