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biāo)題:國產(chǎn)“草根”劇為何易成爆款難成經(jīng)典
《我是余歡水》 |
從故事中咂一口中年人生的苦味,在主角余歡水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這是無數(shù)觀眾對《我是余歡水》(下文簡稱《余歡水》)的觀后體驗。該劇因“草根”屬性走紅,卻也被其“草根”性所限,難以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經(jīng)典作品。
熒屏上向來不缺乏大人物,王朝之下的驚心動魄和權(quán)謀反轉(zhuǎn)往往是創(chuàng)作者們的偏愛,但觀眾其實更想看到小人物間的人情冷暖。于是,被生活按在地上的余歡水成為了影視市場的新寵?!队鄽g水》截取了時代的一個切面,片尾曲中唱到的“工作方案又被甲方推翻,孩子哭著說作業(yè)好難”像是一發(fā)子彈擊中人們的痛點,讓這群被消費洪流裹挾向前的“社畜”產(chǎn)生了強烈的共鳴。
主角余歡水身上肉眼可辨的“社畜”屬性,是該劇得以迅速抓住觀眾眼球的原因之一。失婚、失業(yè)再到險些“失命”,這樣狗血的劇情再次驗證了國產(chǎn)劇“無慘不主角”的創(chuàng)作定律:作為公司里業(yè)績最差的員工,退讓隱忍、得過且過是余歡水的生存法則,即便妻子提出離婚也沒有讓他做出改變。直到查出身患胰腺癌后他性情大變,變成見義勇為的英雄,開始了人生的逆襲。
《萬萬沒想到》系列劇中的主角王大錘 |
余歡水像是一塊拼圖,將慫式“草根”形象譜系填補完整,這套譜系中包括“開心麻花”系列中總成為笑柄的底層囧男、《屌絲男士》中經(jīng)常吃虧挨打的社會閑散人員、《萬萬沒想到》中難以走上人生巔峰的屌絲王大錘等。這些草根因為慫和窩囊總是被嫌棄,無奈與疲憊卻少有人同情,越活越?jīng)]人樣。
在劇中,余歡水的窩囊被具化成“錯失”與愛面子,而這些都源自于一場車禍:十年前,余歡水敏銳地覺察到了外賣送貨的市場紅利,但一場車禍讓他一蹶不振,活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loser,手中握著的劇本從“美團創(chuàng)始人”被換為了“社畜”。車禍之后生活的一切都變了,這個愛面子的男人開始變得愛撒謊——因為只有不停地說謊,才能維持脆弱的自尊心。這種“錯失”與愛面子擊中了現(xiàn)實中很多錯過時代“窗口期”的小人物,他們也因此將情緒認(rèn)同投射到人物形象中。
區(qū)別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主角,所有“草根”題材的主角從來都不是一個絕對正面的形象。他渾身都是弱點,但觀眾卻對此有著強烈的共鳴,因為他們和主角承受著一樣的重壓,這也是“草根”題材總是能成為爆款的原因。
在余歡水的視角下,劇中角色幾乎全是惡人:妻子對自己無愛且不忠、上司貪鄙猥瑣、徒弟忘恩負(fù)義、兄弟借錢不還、親爹只知一味索取……前半部《余歡水》對家族、夫妻、職場甚至媒體的勾描入木三分,還借由男性視角補上了國產(chǎn)劇里夫妻關(guān)系類型的缺失:余歡水老婆甘虹既不是苦守丈夫回頭的賢妻,也不是轉(zhuǎn)投有錢人懷抱的“渣女”,她只是余歡水的“生活搭檔”,努力履行妻子和母親的職責(zé),她的離開是因為對生活的失望。
但如此不同凡響的開篇最終還是落入傳統(tǒng)“爽文”的俗套:逆襲后的余歡水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打臉”反派,靠著一個又一個天上掉餡餅般的奇遇走上人生巔峰。余歡水既沒有重拾理想,也沒真的為過去做出補償,他的成功靠的是威脅更壞的人。
《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 |
即便不從道德角度來苛責(zé),僅從角色塑造和邏輯合理性來說,《余歡水》的故事也是有問題的:在劇情高潮處,最大“反派”徐二炮的人設(shè)一再崩塌——從綁架之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報仇”到綁架中“有錢賺就可以放棄報仇”,再到最后硬拗“道義比錢更重要”。雖然湊出了一個主角智勝反派的完美結(jié)局,卻打散了一個壞人的完整形象,這樣的結(jié)局再完美也會讓人覺得尷尬。
這是近些年國產(chǎn)“草根”劇的慣用手法——以強化戲劇沖突之名激化偏見,致使劇中的戾氣越來越重;夸大貧富差距、強化主角效應(yīng),導(dǎo)致劇情邏輯出現(xiàn)嚴(yán)重問題,這也是“草根”劇在中國難出經(jīng)典的原因。
小人物關(guān)于人生悲歡的答案于此再次被折疊。這不禁讓我們想起《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這是一部真正聚焦于“草根”與現(xiàn)實生活的作品,不煽動對立、不點燃恐懼,讓觀眾有面向未來的勇氣與能量。張大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似乎都沒有幸??裳?,然而幸福卻實實在在地寫在他臉上——看似小富即安,卻是面對生活的真正體悟。同是草根的張大民沒有像余歡水一樣破罐子破摔,從來沒放棄希望,這才是觀眾希望看到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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